抗戰史上的一次“模范殲滅戰”

１９３９年８月，正當日寇憑借優勢裝備在中國大地上猖狂攻城掠地，國民黨正面戰場節節敗退之時，我八路軍１１５師卻在山東魯西梁山地區以劣勢裝備和與敵相等兵力將一支裝備優良的日軍大隊（營）予以全殲，創造了抗日戰爭史上中國軍隊第一次以同等兵力殲滅日軍成建制部隊的“模范殲滅戰”。

驕狂的“掃蕩”之敵

１９３７年盧溝橋事變后，日本法西斯依靠強大的戰爭機器在一年多時間里就侵占了大半個中國。國民黨軍雖進行了應有的抵抗，但由于執行片面抗戰路線，指揮能力低下，戰術呆板，加之裝備落后和士兵嚴重缺乏訓練，在日軍瘋狂進攻面前不斷喪師失地，一潰千里。在戰爭中，日軍１個大隊（營）往往可以擊潰中國軍隊１個師，甚至日軍１個中隊（連）就可以占領一個縣城。日軍以１個大隊對付中國軍隊１個師已成為抗戰前期日軍指揮機關進行雙方戰力對比計算的常規定律。然而，這一定律卻被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１１５師東進支隊一次出色殲滅戰徹底打破。

１９３９年初，八路軍１１５師師部及３４３旅（欠６８５團）以東進支隊的名義在代師長陳光和政委羅榮桓的率領下，挺進山東轉戰至魯西平原。同年３月，我軍集中主力對敵偽重要據點樊壩發起進攻，一舉全殲偽軍劉玉勝一個團。隨后又乘勝連克運河沿岸的敵偽據點。５月，又在肥城陸房地區粉碎了日軍的九路圍攻，殲敵１３００余人，迅速打開了魯西的抗日局面。

１１５師的作戰行動大大震動了駐魯日軍，他們沒有想到在其迅速擊潰國民黨軍韓復榘等部后會遇到新的勁敵。盡管日軍針對１１５師挺進山東專門下發了《對１１５師作戰研究》，但對八路軍的戰術卻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此時正值日軍在華北加緊推行“治安整肅計劃”，為鞏固其占領區，日軍第３２師團仍按照過去的兵力使用慣例，從津浦線抽調一個步兵大隊并加強部分騎兵和炮兵于７月底由袞州撲向魯西平原，企圖一舉擊敗我１１５師主力。

來犯日軍大隊長名叫長田敏江，少佐（校）軍銜。雖不是什么大官，但因其出身日本皇族，來華前又受到天皇召見，所以特別受到重視。長田敏江自侵華作戰以來，基本未遇到國民黨軍像樣的抵抗，因此這次他也根本沒把對手放在眼里。為炫耀“皇軍”的威風，給對手一個“下馬威”，他把此次“掃蕩”變成了“武裝示威游行”。每次出發，他都以配屬給他的騎兵中隊和偽軍在前面開道，步兵大隊居中，后面用數門十多匹騾馬拉的野炮壓陣，甚至連警戒勤務都不派，大模大樣不可一世地向我根據地開進。而此時我１１５師主力已開赴魯中南開辟新區，魯西僅留有師直特務營和６８６團第３營兩個連不足６００人。

將計就計引敵就范

８月１日上午，１１５師直屬隊正在召開慶祝“八一”軍民聯歡會，突然接到騎兵偵察員報告：敵酋長田敏江率領一個日軍大隊６００多人和部分偽軍由汶上縣城出發，正向我梁山根據地進犯。師首長根據情報分析認為，此次來犯的日軍雖裝備訓練有素，但十分驕狂輕敵又孤軍深入；我軍雖與敵人數量相當武器落后，但卻是久經沙場的紅軍精干部隊，且地形和群眾對我十分有利，因此決心以現有兵力殲滅來犯之敵，以打擊日寇的囂張氣焰。于是當即進行了戰斗動員，并作出周密的殲敵部署：利用高過人頂的“青紗帳”作掩護，以師直特務營３個連和６８６團的１０連、１２連在梁山南面的前集、獨山兩村子四周擺下一個口袋陣，等待長田敏江前來“示威”予以殲滅。

８月２日清晨，長田敏江率領其大隊人馬排著整齊的行軍隊形，耀武揚威地進至梁山地區。為向我軍“示威”，他在距離我根據地還有幾里地時，就架起野炮漫無邊際地亂轟一氣。擔負“迎客”的我特務營２連迅速讓開大道，隱藏在兩側的高梁地里，待敵人困馬過后，兜著其屁股暗暗跟了上來。為將敵人引進預定的圍殲地域，我特務營偵察員還扮成“村長”模樣，領著幾個“順民”打著小旗，提茶抱瓜，畢恭畢敬地將“皇軍”迎進了前集村。走得人困馬乏的日軍進村后正準備休息，卻發現這里村民早已逃光，剛才歡迎他們的村長和和“順民”也忽然間不知去向。正在疑或之際，我擔任襲擾任務的特務營１、２連突然從南北兩面向敵人發動了襲擊，日軍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報銷了一個中隊長和十幾名士兵。

長田敏江見我軍火力不猛，打后又迅速消失在青紗帳中，便認為是“小小游擊隊的干活”，于是在炮兵向梁山亂轟一氣發完淫威后，便派出騎兵的偽軍繼續搜索前進。當其大隊人馬進至梁山西南突出部山腳下時，早已等候在此的我特務營１、２連和騎兵連按照作戰預案，再次向敵發起了第二次襲擊，日軍猝不及防，當即又有數十人斃命。長田敏江被打得暈頭轉向，光聽子彈咝咝打來，卻不見我軍蹤影，頓時肝火大升，一面氣急敗壞地命令炮兵向梁山四周發炮轟擊，一面指揮日軍大隊火速占領前面的獨山村和村外的亂石崗。

我軍見敵人進入了預定的圍殲地域，便將計就計迅速撤離了戰斗。日軍占領獨山村和亂石崗后，向四周進行了長時間火力偵察，卻未發現我軍任何動靜，其搜索分隊也未找到我軍去向。天黑后，長田敏江見梁山四周夜幕平靜，以為平安無事，便將偽軍換到村外的亂石崗擔任警戒，把日軍全部塞進了獨山村休息。打了一天糊涂仗的日軍人困馬乏，很快放松了警惕，有的到村子里搜找雞鴨，有的脫掉衣服在樹下乘涼或跳進池塘里洗澡，日軍指揮官還在屋里尋歡作樂放起了留聲機。

干凈徹底圍殲敵軍

午夜時分，隨著一顆信號彈的升起，已將敵悄悄包圍的我軍迅速向敵發起了猛烈攻擊。我騎兵連首先從西北角沖進村子，一頓馬刀劈殺就解決了敵警戒分隊。接著，我特務營和６８６團１２連也從四面殺了進來。一時間整個獨山村槍炮聲、喊殺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震山撼野，日軍頓時亂作一團，漫無邊際地開槍開炮還擊。在村外亂石崗擔任警戒的幾十名偽軍還未及作任何反應，就被我６８６團１０連四面包圍，在一片“繳槍不殺”喊聲中繳械投降。長田敏江驚魂稍定后，一面指揮日軍就地頑抗，一面組織兵力奪取村外制高點亂石崗。在炮火掩護下，日軍以兩個中隊兵力向我１０連堅守的陣地連續發起了６次沖鋒，均被我軍以手榴彈和肉搏戰反擊下去，雙方傷亡都很慘重。當敵發起第７次攻擊時，我１０連僅剩下３０余人頑強堅守。危急關頭，在進攻日軍的側后突然殺出一支隊伍來。好極了！我遠在幾十里外執行任務的６８６團１１連聞訊后急行軍趕來參戰了！在我軍兩面夾擊下，日軍的第７次沖鋒被打垮。隨后，我１０連、１１連又向村中敵軍壓了過去。幾經撕殺，我軍肅清了外圍之敵，一舉奪得了日軍３門野炮。幾個小時后，日軍傷亡過半。長田敏江知道遇到了前所未見的強大對手，于是便集中所有兵力在２０多挺輕重機槍和十幾具擲彈筒火力掩護下向我發起連續沖鋒，妄圖突圍，我軍立即用長征中繳獲國民黨軍的一挺馬克沁重機槍以每分鐘６００發的高射速很快壓住了日軍的火力，將瘋狂沖鋒的日軍成片撩倒。為彌補火力不足，我軍還組織十幾支步槍集中射擊“放排子槍”，很快就將沖出村子的敵軍打了回去。

絕望中，訓練有素的日軍分為數十股戰斗群向我兇猛反撲，企圖用四面開花的戰術殺出重圍。我軍立刻針鋒相對將敵分割包圍起來。日軍官兵雖有不怕死的精神，但他們的對手是十分頑強且身經百戰的部隊，幾個回合下來，日軍死傷慘重，軍官幾乎全部戰死，陣亡敵軍的尸體很快布滿了村子的各個角落。長田敏江感到末日來臨，于是他把剩余殘部集中起來，搶占了亂石崗下的幾個舊石灰窯和兩處馬車店作困獸之斗。這時，被我軍轉移出去的老百姓聽說八路軍正在痛殲日寇，也紛紛趕回來助戰，冒著槍彈幫助我軍抓俘虜抬傷員。在群眾支援下，我軍向日軍殘部發起了最后攻擊，經過火力突擊和慘烈的肉搏戰，終于消滅了占據石灰窯和馬車店的頑抗之敵。有七八名躲在石灰窯抵抗的日軍經我敵工干部喊話爭取后，一個個灰頭土面地從窯洞爬出向我軍繳槍投降。幾個乘亂逃出村子的日軍士兵也被我騎兵攆上活捉回來。敵酋長田敏江深如此次失敗責任重大，在覆滅之前便切腹自殺向天皇“謝罪”。天亮時，戰斗結束，日軍長田隊除２４人被俘外，其余全部被殲。我軍繳獲日軍步兵炮１門、意大利造野炮２門，電臺３部，輕重機槍２０余挺，步槍４００余支。打掃戰場時，我軍在石灰窯外的一處洼地里發現了一個穿著襯衣身材矮胖的日軍軍官尸體，一把指揮刀從前胸穿過后心，成大字形躺在污血中，旁邊軍服胸章后面寫著“３２師團長田大隊少佐大隊長長田敏江”。

戰后，日軍對長田大隊的覆滅進行了檢討，并相繼追究了一批軍官的責任。同年８月７日和８月８日，八路軍總司令朱德和副總司令彭德懷，聯名向國民政府和軍委會委員長蔣介石接連發出兩則戰績電報：“掃蕩魯西之敵，被陳師粉碎后，本月冬日又復將山口長田全部殲滅——”（電文中的“山口長田”即長田敏江。）這次戰斗，我軍創造了中國軍隊在劣勢裝備和兵力同等情況下，全殲日軍一個成建制大隊的出色戰例，此戰也被八路軍總部和國民政府嘉譽為“模范的殲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