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不妨“嗲”腔說

我在不知不覺中受了港臺影視作品的影響，說起話來嗲腔軟調，讓媽媽聽了極不舒服。媽媽學著我的腔調譏諷說：“哇噻，你真要把我肉麻死了耶！我一聽你說那港臺味的嗲腔嬌調就渾身發冷。我說小虹，你怎么就不好好說話呢？”。

我搖晃著她的胳膊撒嬌道：“媽咪，您也太落伍了吧，您沒見現在大街上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子的說話嗎？這叫時尚。”

“你別叫我，‘媽咪’，聽不清還以為你在叫咱家的那只老貓‘咪咪’呢。什么時尚，簡直是低級庸俗。我在你這歲數時，正趕上文化大革命，那時我是紅衛兵小將，高呼革命口號，大唱革命歌曲，鏗鏘有力，聲如洪鐘。”

“在當年您那也是一種時尚，但嚴肅而不活潑。現在時過境遷，早被淘汰了。”

“誰說被淘汰了？我現在說話還不是字正腔高，氣概凜然。”

“難怪爸爸總說您又冷又硬又死板，一點不溫柔，最后跟您離婚了呢。”

“呸，那是他蛻化變質，紅杏出墻，看上了那個和你一樣會嗲腔媚調的小妖精。”

“這正說明人家有魅力，更具女人味。”

“一個女人正直善良，能做個賢妻良母，這才是女人味，難道非要嗲腔嗲氣嗎？”

“那為什么現在的女人都美容、美體，學插花，在外表和氣質上進行修飾，還不是為了包裝自己嘛？”

不久我大學畢業了，應聘在一家商貿公司，給業務部經理高凡當秘書。同辦公室還有一位副經理于夢，他們倆正在“拍拖”，一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但有一天，他倆竟在辦公室里吵了起來，原因是在談判晚宴上，于夢不會說話，得罪了客戶。高凡正為這個月的營銷任務沒完成而大傷腦筋，于是埋怨于夢不會施展女人魅力籠絡對方。

于夢氣呼呼地說：“我就是不會嗲腔浪調那一套，要做生意做就好了，何必拿女人當籌碼？”

高凡不悅道：“我不過是讓你學會順情說好話。女人的魅力有時就像糖衣炮彈，沒有硝煙，但也無堅不摧。幾句柔腔軟語，勝地許多討價還價，何樂而不為？三國時的貂禪，不過是一個弱女子，但她施展個人巧言令色的魅力，周旋于董卓和呂布之間，最后離間了他們，為國除了害，勝過十八路諸侯討董卓。今天商場如戰場，你為什么就不能使出渾身解數呢？”

“哼，昨晚那個王廠長總夸我如花似玉，我看他是色迷心殼沒安好心。”

“其實他只是多喝了幾杯酒，根本沒歹意。而你正應該順水推舟，夸他獨具慧眼。可你倒好，卻譏諷他甜言蜜語，居心叵測，讓他十分難堪，你說他還能用我們的產品嗎？”

“你別想讓我使美人計來討好他歡心，我就不會說乖話。”

高凡無耐地說：“那好吧，今晚我還要請王廠長吃飯，到時候你就裝聾作啞好了。”

“我自己的嘴，想說就說，你管得著嗎？要是嫌我礙事，你自己去吧！”說罷，于夢氣呼呼地摔門而去。

高凡頹然地坐在那里，一籌莫展。

我上前安慰道：“經理，你別生氣，于姐姐其實心眼兒蠻好的，她只是口無遮攔。”

“但口無遮攔會得罪客戶，砸了生意的。我只是讓她學會說話，有點女人味，可你看她的態度。”

“你就別強求她了。”

“可今晚的談判要是沒個女人從中周旋，只是我們男人干巴巴地喝酒，多冷場，恐怕又是兇多吉少。”

“你足智多謀，定能化險為夷的。”

“劉虹，你說話總是娓娓動聽的。要不你今晚跟我去吧，或許能挽回危局。”

“什么？”我大吃一驚，忙說：“我可沒有于姐姐的美貌。”

“但你有你的長處，柔聲軟語，聽了就讓人舒服。”

“經理，我恐怕難挑重擔。要是砸了生意，你可別怪罪小女子。”

晚上，我跟高凡來到一家酒店，王廠長也陰沉著臉來了。一見沒有于夢，臉色才舒展些。酒過三巡，他嘆了口氣說：“那天我酒后多言，沒想到于小姐夾槍帶棒，唉——！”

我急忙接過話來笑嘻嘻地說：“王哥哥千萬別為昨天的事掛懷，于姐姐回去后還直夸您年輕有為，多財善賈呢。”

王廠長一撇嘴，不屑地說：“她夸我？是你夸我吧？她肯定會罵我居心不良色迷迷的。”

“哪里，王哥哥可是宰相肚里能撐船喲。”

王廠長看看我，問高凡：“這女孩兒是誰？”

高凡急忙介紹說：“噢，她是我的秘書。”

我連忙笑瞇瞇地說：“小女子初出茅廬，以后還請王哥哥多多關照。”

王廠長大喜，連連說：“沒問題，沒問題。”

“我敬哥哥一杯。”

他高興的一飲而盡我馬上端起了酒杯。沒多會兒便有了幾分醉意，問我：“小姐妙齡多少呀？”

我心想，他果然不會說話，動不動就問姑娘的隱私。但我還是“哧哧”一笑，說：“王哥哥久經江湖，洞察一切，您猜我是多少？”

他來了興致，說：“我看你長得小模小樣，也就十八歲吧？”

“哇噻，王哥哥真是法眼銳利耶！我還要敬您一杯。”其實我哪還有十八妙齡呀。

王廠長越發高興起來，醉醺醺地說：“那天我要是有現在這好心情，合同早簽了，說實話我用誰的零件不一樣呀。”

我趁機央求他說：“哥哥你大人有大量，將軍額頭能跑馬，千萬憐惜小女子，成全了我們的生意，以解燃眉之急呀。”

他哈哈大笑，說：“就沖你這小姑娘說得我心花怒放，我也要用你們的零件。來，高經理，咱們現在就把合同簽了。”

高凡大喜過望，忙不迭地掏出合同。

散席后，高凡開車送我回家。他高興地說：“沒想到你這么會說話，把女人的魅力施展得淋漓盡致，太棒了。明天我就奏請總經理，提升你為業務部副經理。”

我擔心地問：“那于姐姐怎么辦？”

“別管她，她沒少壞我的生意。”

“可你們是戀人呀？”

“我現在更欣賞你。”他忽然深情地望著我，使我心中一熱。

于夢很快被解除了業務部副經理的職務。當她后來又發現高凡已經移情于我后，忿然辭職了。

我于心不忍，勸她說：“姐姐千萬別意氣用事，再去應聘也難找到更好的工作。”

她冷笑一聲，忽然說：“你把舌頭伸出來讓我看看。”

我驚訝地問：“姐姐還學過中醫不成，會‘望、聞、問、切’？”

“沒學過。不過我倒要看看你的如簧巧舌是怎么長的？”

“跟姐姐一樣，也是肉長的。”

“是巧嘴八哥的肉長的吧？”

“姐姐真會說笑話。你長得沉魚落雁之美，難道臉蛋就是魚肉、雁肉長的嗎？”

“好你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我真不明白，你怎么那樣能說會道，討人喜歡？”

“這不難，只要姐姐你說話嗲一點就行了。”

她嘆了口氣說：“我笨嘴拙舌，恐怕學不會了。”

高凡和我很快確定了戀愛關系。當我帶著他去見媽媽時，媽媽驚異地問我：“小虹，你的經理儀表堂堂，才干出眾，怎么會看中你這只丑小鴨呢？”

“媽咪，您真傻，他看中的是我的舌頭。”

“你的舌頭有什么特別嗎？”

“也沒什么特別，就是會說嗲腔嬌語，男人喜歡這樣的小女生。”

“噢。閨女，既然如此，你也教一教我好嗎？”

“哇噻，您年紀一大把了，學這干嗎？”

“最近別人給我介紹了一位離婚的工程師，我很愿意，也想討他歡心。”

“您可別對他嗲腔軟調的，您一個半老徐娘，如果硬做純真少女樣，捏著嗓子說，‘哇噻’先生，我好好喜歡你耶！那他非休克不可。您只要笑容可掬，溫言細語就行了。”

“哇噻，你好好聰明耶！”媽媽開玩笑說。

過了幾天，媽媽去跟工程師約會，回來后高興地對我說：“好耶！他竟向我求婚了。”

“媽咪，快告訴我，你對他都說什么了？”

“我按照你教的，溫言細語笑瞇瞇，他非常滿意，說我特有女人味。他還說他的前妻是個母夜叉，動不動就對他雷吼怒罵，讓他聞‘聲’喪膽。”

“您肯定沒對他嗲腔嗲調嗎？”

“肯定。不過我們臨別時，他邀請我下次去他家。我說我要回去問一問我的媽咪，也就是你的姥姥。他驚訝道，哇噻，你都五十多歲了，媽咪還健在，真是好好幸福耶！”

“哇，沒想到你們竟嗲到一起了。那后來呢？”我問。

“后來我們倆就同時‘休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