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書

如果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敢承認自己是小偷的話，這個人就是我。法官可能會讓我在監牢里度過余生，于是趁現在還有時間，我要把我的一些經歷講出來，留給你——我的兒子，希望你以后千萬不要再犯和我同樣的錯誤。

我首先要告誡你的是，絕不要酗酒。它會毀掉你的身體，麻木你的神經，破壞你的味覺系統，使你受到它的驅使而不自知。我第一次被捕，就是因為在失主家酗酒造成的。后來我在警察局被別人用嘴里的水噴醒，說起來簡直是奇恥大辱，尤其是對于我們這個有教養的家庭而言。

第二，不要去讀馬克·吐溫的小說。自從我第一次被捕后，我改掉了酗酒的毛病，代之以看馬克·吐溫的小說來消磨時光。他的小說的確很好看，我認為他在幽默方面應該是世界第一。但你不要看，因為我馬上就要談到我的第二次被捕。那一次我偷的是個書商家。我在翻出了他家所有的存折和現金后，見時間還早，就在他家燉了一鍋紅燒肉。紅燒肉很膩，因此我想再找一點水果來吃，這時我突然發現他床頭有一本《馬克·吐溫小說選》的下部。關于這套小說，我多說一句：你爸爸我很慘，偷了好幾年也只偷來了上中兩冊。那天在書商家看到下冊，我高興得真想向全世界宣布這個消息。我經不住誘惑靠在躺椅上讀了起來，一下子就被迷住了，等到警察把我從躺椅上拉起來的時候我才想起錯過了回家的時間。那套書我到現在也沒有湊齊，別怪爸爸。

不要總試圖仗著自己有幾分學問就去和別人辯論，這是我給你的第三個忠告。在這一問題上，我有著切膚之痛。這件事發生在張教授家，對，也就是你女朋友的爸爸，那個該死的牛皮癬科醫生。他總以為自己對什么都在行，其實狗屁，他比我差得遠呢！他花2萬塊錢買來的那幅“十駿圖”，還以為是真貨，總和我辯論它的筆法多么張揚啦，構圖多么大氣啦，意境多么美好啦，氣勢多么雄渾啦，還說我不懂藝術。呸，那幅畫就是我賣給他的假貨（是你媽媽畫的），難道我還不知道嗎？辯論來辯論去，我實在忍不住了，就把真相說給他聽。他不相信，還說，明天咱倆接著辯論。第二天我去找他，他極沒有辯論風度，暴露出缺乏教養的人身上所具備的所有毛病。他還找來了四個警察做我的辯論對手。那一次我舌戰群雄，用事實把他們說得臉面掃地，以吃3個月的窩頭的代價換來了辯論的全面勝利。

現在該談談最近的一次，也就是我所擔心的事情了。這一次我犯了小偷史上最大的錯誤，很有可能被后人以反面典型編入《小偷教學大綱》。我在那家女主人照片的背面，用法文寫了一首十四行愛情詩，又怕她看不懂，就簡而化之為一句話，寫在了相片正面：“你是我心中的天使，你帶走了我心中的思念。我愛你。”落款處還留下了聯系電話。現在我很后悔做這件事情，我估計麻煩也快到了。這是提醒你，千萬不要愛上除你母親和妻子之外的任何女人；更不要寫十四行愛情詩。

最后，我希望你接受我的教訓，不要馬虎，做一個認真對待每一件事情的小偷。

我已經聽到警察的腳步聲了，先寫到這……

——警察到樓上把我師父帶走了，我好像留的是他的電話號碼。

（孟小艷薦自《女子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