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去世后不久,他把父親接到了城里。父親一開始不愿意,說城里太遠,他一走,怕母親在鄉下孤單。他知道父母感情很好,母親的去世讓父親很傷心。父親的年紀也不小了,身體也不太好,他說:“就到城里去散散心,過些日子再回來。”父親這才沒有堅持。
他在家陪了父親兩天,然后就上班了。他很忙,在一家很大的公司做著部門經理,事情千頭萬緒,煩雜纏人。他想請個保姆,但父親沒有同意,說又沒有什么事,不必花那個錢,再說,自己還不習慣有人伺候。“要不你下班的時候帶份報紙來。”父親說。
他上班的時候,父親就在家里看電視,有時也會下樓,到附近走走。他生活的小區是剛剛開發出來的,離市區很遠,許多設施尚不配套,周圍又沒有什么特別的景致,人也稀少。父親轉了幾圈,就又回去了。
而他那段時間應酬特別多,這些應酬偏偏又是他所不能推辭的。當他醉意濃重回到家里,往往父親已經關了電視睡覺了。等他洗了澡上床,才發現自己忘了買報紙回來,內心里就有了一些歉意。第二天他和父親商量,說自己忙起來就會忘了買報紙,要不,訂一份,讓人家送到家里來。父親想了想,說:“我在這里住幾天,說走就走的,訂一份不是浪費?你自己也不看。”
父親說得不錯,他從來不看報紙,他只喜歡翻一些專業方面的刊物,偶爾看看時尚雜志。臨出門的時候,父親說:“帶份報紙回來。”那天晚上他回家,在路上想起了父親的話,想買報紙,可是太晚了,報亭都已經關了門。
他以為父親又像往常一樣入睡了,等他進門,才發現父親坐在沙發上發呆。“剛才我看電視打了一個盹兒,”父親說,“我夢見你媽想我了,我想回去了。”他有些愣,還沒有等他說話,父親問他:“報紙帶回來了么?”他的臉紅了起來。父親嘆了口氣,說:“那就算了,我鄉下訂著報紙呢,回去也可以看的。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父親終于回了老家。過了些日子,鄉下來電話,說他父親身體不好,讓他回去看看。等他到了家,才發現事情遠比電話里要嚴重得多,再想接到城里來治已經來不及了。父親清醒的時候,抓住他的手,說:“我就要見到你媽媽了。”幾天后,父親離去。辦完父親的喪事,他發現父親原來的床邊堆著一摞整齊的報紙,突然想起父親曾經對他說的話:“帶份報紙回來。”心里一陣疼痛,淚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