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媽媽評“三好”

學校每學期都要評三好學生，其中還有校級、縣級、市級、省級等諸多名目，于是乎作為班主任出身的我對“三好”這個詞就印象非常深刻。不知為什么，今天突然把三好和我那80多歲的老媽媽聯系在一起了，并且覺得給媽媽冠以“三好”的頭銜是恰如其分的，絕不牽強附會。當然媽媽的三好是另有內涵的。

第一好是對爺爺孝順。百善孝先，但真正把孝做到媽媽的程度，實在是難能可貴的。媽媽為人剛烈，在我們面前比父親還有“權威”，但對爺爺卻非常孝順。在我的記憶中，爺爺去世前幾年，說話明明白白，做事卻糊糊涂涂。有時把尿完尿的小罐坐在火盆里熱氣騰騰滿屋臊味，有時拉在褲子里，他換下來團一個團就塞在旮旯，讓人只聞其臭，不見其物。對門的鄰居和媽媽嘮嗑說，你們那死老爺子就是磨人。媽媽解釋說：“那是老糊涂了，哪能成心那樣干呢？”每找出爺爺的褲子，媽媽就立即洗得干干凈凈。就這樣經歷了三四年的光景，媽媽可以在沒人時哭自己的前世作了孽，可從不在爺爺面前露出怨言。在爺爺臨去世前幾天，整天喊著要吃肉：“那不是一碗肥肉嗎？大媳婦，你行行好，就給我端來吧！”那正是1960年，最困難的時候，要弄一碗肉談何容易。母親看看圈里惟一的一頭五六十斤的瘦克啷，狠狠心要殺。那可是我家的錢垛，喂到年末，賣到收購站，既頂了任務，又有了全家一年的花銷。父親勸母親：“為了老爺子，瞎倆錢倒沒啥，咱過日子緊巴點，可隊上不讓，要挨罰的。”母親嗆了爹幾句：“老爺子不就是死這一回嗎？有啥事讓他們找我。”豬殺了，烀得爛爛的一碗肉端到爺爺面前，他邊吃邊說香，一碗肉竟都吃下去了。見此情景，母親流下了眼淚，又給他盛一碗，他一口沒動，說：“這回我吃夠了，給孩子們吃吧！”一天后，爺爺滿足地離開了人間。

第二好是對子女的愛。媽媽一共有我們6個孩子，父親體弱多病，大哥又聾啞，在那困難的年代，我們不但都能吃上穿上，還都念上了書，母親付出的辛勞可想而知了。我這里只想說說母親的“藥”。我們家除了父親經常吃點鎮痛片外，基本不在藥上花錢。但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為了解除我們的病痛，讓我們健康成長，媽媽淘弄了各種偏方，她簡直就是一個偏方專家。頭痛腦熱，在熱炕頭上大被一焐，一場透汗；長惡瘡毒癤，母親常用的是黃豆、白菜、大蔥、榆樹皮之類，或燒或搗，做成糊狀，貼上清涼消腫，藥到病除。其他什么揪脖子，擠腦門，拔罐子，媽媽都得心應手。一次村里鬧麻疹，我們兄弟4人都攤上了，從四五歲的到十二三歲的，一溜兒躺在炕上“呼哧呼哧”喘，卻請不起大夫。記得我的小學老師去看我時，眼見這種情況，都難過得掉了淚。母親卻說：“沒事，這病我經過多了，不用吃藥也能好。”她給我們用了很多單方土法，其中記得最清楚的是給我們喝“牛糞水”。清清涼涼的，比茶的顏色還淡些，很解渴，母親說是房上的青苔，后來才告訴我們是用黑牛糞熬的。不知是這“藥”的功效，還是因為母親的精誠所致，我們哥四個一口藥片沒吃，一針藥水沒打，竟一個也沒死。

第三好是對孫輩的愛。媽媽在大哥的3個孩子身上下的功夫，也是一般人想不到的。大哥大嫂都是聾啞人，有一女兩子，都是媽媽一手帶大的。媽媽照顧這3個孫子，比帶一般的小孩更不容易。孩子剛生下時，媽媽怕孩子哭了要奶吃嫂子聽不到，就在間壁墻上打個洞，天天夜里不敢睡實，一聽到孩子哭就趕緊過去叫醒嫂子喂孩子。有時冬天冷，媽媽顧不上穿衣服就跑過去，以至感冒，后來就想了辦法，在嫂子手上拴根線，孩子一哭，就拽醒嫂子。孩子剛能離開娘，母親就抱過來自己帶，她怕嫂子伺候不好，更怕孩子跟著她學話晚，影響孩子智力。這仨孩子都養得水水靈靈，生龍活虎，現在都已經成家立業了。

在我們三代人身上，母親操的心，出的力，像她那滿頭白發一樣，是無法數清的。我衷心祝愿我的“三好”媽媽再多活幾年，讓他的兒孫們好好報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