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詩

那一段日子，我內心十分煩悶，動不動就會發怒。挨罵的學生茫然地看著我，不知是什么原因。雖然我是班主任，但是課余時間很少到學生中去，一下課挾上書本就下講臺，下了講臺就出教室。那幾天的天氣也不好，陰風冷雨泥濘，我見到什么都煩！煩！

盡管我知道：作為一名教師，是不可以將自己的情緒帶進課堂的！

我作著各種嘗試，想讓自己在課堂上一如既往地談笑風生，一如既往地風趣幽默，保持輕松活潑的氣氛。但是，我太情緒化了，始終沒能做到這一點。為此，我懷疑自己不是一個好老師。自己生活中的不順，卻強加給無辜的學生，在他們面前，我覺得自己明顯地表現出性格中的脆弱。

走進教室的瞬間，我隱約聽到一些有關我的議論，但是一見到我，他們就什么也不說了。

4月18日那天，我的心境也沒有多大的好轉。這天是我的生日，首先是吃了母親硬性規定的兩個包了紅紙的雞蛋，接著接到父親的長途電話，聽他以文縐縐的語言表達出來的“生日快樂”的意思，為此我感動了大約二十分鐘時間。母親迷信，父親好像還要迷信一些，他問我家鄉的天氣狀況如何，我說紅日東升陽光普照，他就說這是你要走紅運的象征。末了連連叮嚀我不要整天愁眉苦臉的，多想想學生，想想工作。我說好的。

但是我還是有氣無力地走進教室，去上今天的第一堂課。快到教室，幾個向外探頭探腦的學生，一見我，就向里面“噓”起來，我心里就開始有氣，心想：“這幫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

鈴響了，我將書本放到講臺上，低著頭，誰也沒看就說了一聲“上課”。

“起立！”我聽出是班長劉娟的聲音，心里還在想，今天怎么是她值日呢？

“謝老師好！祝謝老師生日快樂，天天快樂！祝謝老師笑口常開！”這是全班學生整齊劃一的聲音。

我突然像受到電擊一般，心里一震，不，應該是全身上下都一震，我至今還能感覺得到那一震有多強烈。我抬起頭來，五十四個學生的臉這才清晰地映在我瞳孔中。他們熱切地看著我，眼睛里都放著光，仿佛在干一件全身心投入的事情。班長劉娟狡黠地向我笑著，那幾個前幾天還被我罵得“狗血淋頭”的同學也在笑著，好像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我半天開不了口，咧嘴向他們笑起來。我的手不自覺地去摸了一下頭，恰似一個不知所措的學生，我又趕快把手放下來。這時，他們哈哈地笑出聲音。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大家唱生日快樂歌吧！”劉娟就準備起頭。我趕忙制止，對他們說：“同學們……對不起，我很激動……感謝大家對我的祝愿！我今天最真切地感受到，同學們有多可愛。最近，我心情一直不佳，自我感覺好像是生活在風雨中一樣，我想我今天真的是見到彩虹了！”

他們又笑了，然后，我指著窗外說：“同學們，我現在看清楚了：滿世界陽光燦爛，陽光燦爛啊！”

這樣，我在那天晚上，于不眠之中，寫下了這樣一首小詩：《生日快樂》

我不懂

洲際導彈需要多少人

計算和瞄準

我幸福地遇難了

早晨

我被炸得陽光燦爛

震耳的問候

同聲的祝福

竟然在講臺上

盛開

如戰火

將我的開場白

沖蕩得語無倫次

記住吧：生日那天

有快樂埋伏著

記住吧：某年某月某日

你也應該

更猛烈地還擊

教師在生日那天

被學生俘虜

投降了那一群真誠的眼睛

并且

決心交出一生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