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景老師,全校師生隨便逮住哪個都能說出他的幾個故事;就連這座小城的頭頭腦腦也都風聞他的大名。想當年,景老師還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小伙,風塵仆仆來學校報到。那天,西北風拍打著殘破的墻壁,房梁吱吱作響,血氣方剛的景老師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推門就進了教室。這一教就是30多年,前前后后門下弟子數千。只可惜景老師教的是歷史,要是換個數學、物理什么的,真沒準教出個諾貝爾獲獎者什么的。逢年過節,學生們成幫結伙來看景老師,老伴此時也批準景老師可以多喝點。可每次聚會的后半段,幾乎成了景老師的聲討會,席間有不少學生斗膽抗議,歷數景老師的幾大怪。
上課不拿書,課上說評書
景老師特別注意自己的形象,西裝革履,頭發一絲不亂。上課仿佛演員登臺,精神抖擻走上講臺,書、教案一概不拿,“啪”一拍粉筆擦:“上回說到劉備劉玄德……”這就開講了。整整一堂課,景老師像講評書似的講得繪聲繪色,跌宕起伏,說到激昂處,聲高八度,手舞足蹈。直聽得同學們是個個眼發亮,手拍紅。歷史課成了學生最輕松最快樂的課。有人說景老師要是去說評書,那袁闊成就得失業。也有人說景老師這是誤人子弟。景老師說,歷史是個小學科,尤其是高中階段,一切為了高考,我這么做就是為了讓孩子們對歷史感興趣,愛學樂學。您還真別說,在這所學校,每年報考大學歷史系的還真不少。
拒絕多媒體,不會與時俱進
多媒體進課堂已經開展了好多年,很多學校甚至達到了無紙教學。可在景老師眼里,這些高科技就是代替不了粉筆、黑板。學校的電腦“掃盲班”,景老師一參加,學習班就成了辯論會,景老師一人舌戰“群師”。“車輪大戰”幾回合,景老師開始“服軟”了:我承認多媒體對數理化教學是如虎添翼,有機會我也用一用。大家一聽立刻來了精神,忙問:您打算用多媒體教學了?景老師微微一笑說:我出復習題的時候一定用。景老師不會用電腦,他的課自然不像別人的課那樣“聲光電”齊燦爛,卻最受學生的追捧。就在前幾天,有個淘小子生病在家打點滴,上午剛打了點滴,下午就回到課堂。老師感到意外,一問才知,這小子敢情就為了聽景老師的歷史課才來的。
與男生喝酒,教女生跳舞
十年前,景老師當過班主任,帶過的幾批學生如今都成龍成鳳。說起那時候的景老師,同學們群情激昂。當年的景老師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憑自己的真性情教書育人,經常帶頭違反校紀校規。學校規定不準出游,他景老師偏把學生領出去游山玩水,還說:半大的孩子就該到大自然中撒歡。高三的最后一個寒假前,學校三令五申不準開聯歡會,就怕影響學生的學習。景老師帶著學生和校長玩起了捉迷藏,放學時把燈一關,待學校閑雜人等都走凈了,把燈一開,唱啊跳啊,玩了個通宵。這還不算,景老師還從自己家里拿來了鍋碗瓢盆爐勺刀鏟,一通煎炒烹炸,同學們又吃又喝玩得開心,景老師一邊抿著小酒一邊高興地看。關于和男生喝酒的事可就有點說不清了,有人說那天景老師喝得高興,主動倒酒給男生喝,也有人說是男生們偷喝了景老師的酒。景老師自己也說不清。但那天有一件事大家毫無疑義,它在許多人的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景老師在聯歡會上表演了一段交際舞,還說,交際舞有利于異性間的健康交往,你們就要上大學了,都應該學會。當年的學生大多是工人和農民的子弟,就算有人跳交際舞,學生們也不敢正眼去看,景老師就在他們面前,大大方方,瀟瀟灑灑地跳給大家看。還教那些害羞的女生跳。多年之后,當年那些害羞的女生都已為人妻母,卻還深深地感謝景老師上的這一課。
別出心裁,任人唯“特”
都說班主任是天底下最小的主任,這最小的主任也有點“實權”——任命班級干部。景老師做班主任特就特的這,他完全不按常理,偏跟別人不一樣。張三最不愛勞動,就讓張三當勞動委員;李四英語不好,就讓李四當英語課代表;王二小寡言少語,就讓王二小當班長,還三天一換,五天一輪,弄得這些小干部恨不得把自己綁在學校里。有了這些熱情如火的小干部,景老師樂得當“甩手掌柜”。學生們享受了自由平等的滋味,還時不時向景老師造反。有一次,景老師因為學校的工作沒參加班會,王二小帶頭提意見,景老師也不含糊,立刻真誠地道歉。景老師帶的這個班雖然學生野點,老師特點,但學習成績卻是數一數二。據說因為景老師屢次違反校規,老校長退休前曾說,千萬別再讓老景當班主任。
架子端的不是時候
景老師教了這么多年的書,學生多得自己也數不清,有出息的做了市長、廠長、經理,但在景老師眼里都是他的學生,誰也不額外待見。有一次,中央部委的一位領導來這座城市檢查工作,領導一下車就說自己是景老師的學生,一定要去看看老師??纱藭r的景老師正好不在家,校長三番五次打電話催他快回來,景老師不緊不慢地說:回母??纯淳托辛?,有能力幫幫當年的老同學,看我就免了罷。你說這景老師,學生堆中出了個人物,別人都搶著拉上關系呢,他倒好,能躲就躲。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學生中有了困難只要找到他,他決不躲躲藏藏,能幫就幫,而且一幫到底,就連學生的學生找到他也一樣幫忙。
教會了徒弟,不怕餓死師傅
景老師不僅是學校的學科帶頭人,也是市里的專家級教師。因為景老師名聲在外,拜師學藝的人很多,景老師從不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對求教的同行總是認真指導。景老師上的公開課同行們交口稱贊。作為專家,此時就應該微笑頷首,或適當地謙虛謙虛也就行了,可景老師偏來了較真的勁兒,“我這堂課上的還有漏洞,比如……”景老師帶的徒弟多,要求嚴,他嗓門大,說話直,評課時句句切中要害,不留情面。新來的年輕老師多少有點怕他,為此也鬧過點情緒??蓵r間長了,就發現其實這老爺子也不錯,你問他什么他都舉一反三地告訴你,生怕你不明白。人都說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他景老師就是沒有長那個心眼。
不求仕途上進
景老師在這所學校待了三十多年,就是靠年頭也該靠上個副校長之類的了。何況在學校的老師中,自己的學生、自己學生的學生一大幫,立個山頭易如反掌。可這么多年他也就是個教師,還得天天上課。眼看著這“人梯”當得是越來越久,自己的學生都當上了副校長,心里真就沒想法?幾杯白酒下肚,景老師才說了,“我的學生當上校長、廠長、市長、省長,那是我的光榮,這不更證明我這個老師有水平嗎?”嘿,他可真想得開!不過看他每天精精神神地上班,高高興興地回家,倒真看不出有什么想法。也許人家天生就沒有長那根向上升的神經,天生就是愛當個普通老師。老師們尊稱景老師為老爺子,老爺子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擁。上班,有人給倒茶水,下雪路滑,有人護送到家,老爺子過得挺滋潤。有時老爺子也會使用一下特權:別人不敢提的意見,他敢提。領導有了錯誤,他敢當面批評——誰叫他是咱的學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