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段掌聲雷動、讓人難忘的片斷,又是一段讓我狐疑與不安的片斷。—位老師執教《船長》(蘇教版的第十一冊)一課時,先抑后揚,也許是因為故事離學生的生活經驗太遠,絕大多數時間課堂很平靜,但至結尾,高潮迭起,讓人陡然拭目。
師:同學們,哈爾威船長已隨船一起沉下大海,讓我們面對海面(出示海水畫面),表述出你此時此刻最想表述的話語!
生1:偉大的哈爾威船長,你雖然隨船一起沉入大海,在戰士們的視野中消失了,但你的音容笑貌永遠出現在我們心中!
生2:大浪滔天,仿佛正在訴說著你偉大的英雄歷程。(掌聲)
師:說得多好哇,真讓人感動!
生3:你用生命捍衛了你的做人之道,你是人類的驕子,你將成為海面上的一座燈塔永遠照人前行!(掌聲)
生4:海面沉下了一座雕像,又升起了一座靈魂的豐碑,一位英雄的雕像將永遠矗立在世人心間!
生5:海鷗低吟,海水嗚咽,海浪高唱:“我們的英雄回來了!”
……
此時教室內掌聲熱烈,我也情不自禁地跟著鼓起掌,為這精彩的環節、華彩的語句而鼓掌。可稍稍停歇之后,我反復思忖,這一環節并不是什么新奇設計,實質上,我是被學生的“語出驚人”而征服的,但與前大半課上“表現平平”的學情相比照,我突感迷惘……課后,我向執教老師拋出了心中的不解,老師坦率地告訴我,該班學生平時尤其擅長概括課文,并善于運用成人話語表達。每每此時,均能贏得聽課者的喝彩,他本人也特別欣賞這一環節,但閱讀理解、品讀賞析課文時,卻不見了他們的光彩,他也深感迷惑。
文本與學生始終有一定的距離,由于文本講述的基本是學生沒有體驗過的“故事、環境、年代”因而學生與教師、文本的“對話”大多顯得蒼白無力。而有時候,學生的“話語”卻顯示出有如哲學家一般的聰明睿智,他們的總結歸納完全是一些“老道”的“成人話語”。
著名科學家波爾諾夫解釋道:“他們(學生)一開始就生活在一個符號世界中,必須按照所給定的方式接受任何事物;他們生活在一個經過解釋(首先是語言解釋)的世界,根本不可能接觸到尚未經過解釋的、純粹的世界。”海上船只遇險是學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場景,這堂課中的閱讀賞析、情景設想部分自然就不會流光溢彩。而對于概括提升某一事件,似乎有些可循之徑,駕輕就熟,再加上老師平日“特別欣賞這一環節”,自然嘗試較多,愈加鞏固。其實“成人話語”的出現也不應該特別意外,平日媒體傳播就“功不可沒”,即便動畫片中的語言也絕大多數為成人之語。人們也時常帶上欣賞的目光來看待兒童的“成人話語”,包括課堂上我們的掌聲不也是吹捧“成人話語”的行為嗎?本則案例中,同樣“款式”的話語稍作改變便可用來概括對《悲壯的一幕》、《印度洋上生死夜》、《生命橋》等課文的感受,這種成本是廉價的。
殊不知,這種“催熟”是以換取童真,剝奪兒童生活體驗為代價的,最終形成的是一種有形無質的“成人話語”。國外心理學家研究表明,兒童過早地喪失“童語”,只會讓兒童走上語言發展的“狹窄道”,是一種“拔苗助長”的行為。因此我們更樂于堅持讓兒童沉浸在童真的氛圍中,鼓勵我們的孩子在時代的物化和媚俗中保持獨立的精神,去追求真善美和最真切的聲音。語文課不能培養出一批只會用套路式的“成人話語”來博得人們喜愛的“小老人”,更重要的是培養出獨立思索和用真實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用適合自己年齡的語言來表述出真情實感的“誠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