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初中,班主任黃老師就讓我們回家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偷偷打聽爸爸媽媽的生日,然后再匯總報給她,她把那些數據整理成了一個表格。接下來,哪個同學的爸爸媽媽生日到了,黃老師就會很準時地給他(她)寄去三份禮物—— 一封她寫的信,一封那個同學的家書,還有一封全班同學的祝福信。
我是向奶奶打聽到爸爸的生日的,可是奶奶的回答讓我很不放心,因為奶奶是把其他人的生日扯出一大串后才算出爸爸生日的。還好,有爺爺在旁邊打包票——雖然爺爺的記憶力也不是很好,但數學老師說了,奶奶知道爸爸的生日與爺爺知道爸爸的生日是兩件互相獨立的事件,這就可以得出猜中爸爸生日的概率P(總)=P(奶奶)+P(爺爺)+P(奶奶)×P(爺爺),遠大于奶奶猜中的概率。
日期報上去后很久,爸爸的生日才到。我雖然早就做了心理準備,但真拿起筆來寫那封所謂的家書,還是無從下手。后來,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死了多少腦細胞,才終于完成了一篇規規矩矩的小學生作文——規矩得連一絲屬于自己的東西都沒有。自從老師把那封信寄給爸爸后,好幾次,我都想把信從爸爸的抽屜里偷出來毀尸滅跡,無奈爸爸的鑰匙保管得太好了。
初二的時候,我給爸爸寫了第二封信。也不知道那時候腦袋到底有沒有發熱,我竟然肉麻兮兮地在信的結尾寫了一句:“爸爸,我愛你。”這一次,老師讓我自己寄信。從信扔進郵筒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后悔。可是,街上人來人往的,我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把郵筒偷回去藏起來。
那個周末,我編了個理由不回家。可是,爸爸竟然帶著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媽媽叔叔姑姑趕到學校——幸好他們并沒有提起那封信的事,要不然,我還真要學習鴕鳥以沙埋頭了呢!
后來的第三、第四個生日——也不知道該說是我長大了,思想開放了,還是說我臉皮變厚了更妥當一些,反正我就是有辦法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和爸爸坐在同一張桌子邊慶祝他的生日。碗里裝的,杯里盛的,手上拿的,全都是我上街親自挑選的——雖然花的還是爸爸媽媽的錢,但我可以保證,爸爸真的很開心——奶奶說,爸爸這一天的笑抵得上他一年的笑了。
叔叔也說,以前,他和兩位姑姑要給爸爸過生日,爸爸總是不肯,說過生日是小孩子玩的游戲,可是,自從我給爸爸寫了第一封信后,爸爸就開始想過生日了。他想讓大家知道,他有一個好女兒。
那一刻,我的眼睛開始發酸。我真的沒想到,短短的一封信居然能夠給爸爸帶來這么大的歡樂。
小時候,爸爸媽媽在外地工作,我由奶奶拉扯大;后來上初中了,爸爸媽媽終于回來了,可我又住校了;再以后呢……我到底還有多少時間能夠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今年,該是我第五次為爸爸過生日了。從去年12月起,我就開始存錢。我想用自己存下來的錢為爸爸過一個簡單而又特別的生日。
爸爸的生日終于又要到了。
在爸爸生日前的那個晚上,我把生日禮物放在了他的書房。正要離開書房時,我注意到了書桌上那堆散亂的文件。因為好奇,我順手拿起一張看了一下。
就在那一刻,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那上面寫著,爸爸的生日是4月7日。
而奶奶跟我說,爸爸是4月27日那天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