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花開的聲音

編者按：

2005年，共青團中央、全國學聯分別于“五四”“十一”期間在全國適齡中學生中廣泛開展了成人儀式教育活動。全國100多個大中城市和部分縣的14歲至18歲的中學生參加了這項活動。

其實，對于已經是中學生的我們來說，“成長”不僅僅是我們到達“14歲”或“18歲”站臺的那一刻，而是包括了許許多多精彩的成長瞬間。這些瞬間，就像嫩芽撐破種子表皮看到陽光的剎那——“啪”，在聽到輕輕的一聲爆破音的同時，我們突然清晰地感覺到有種力量在體內滋生蔓延，血液突然沸騰，充斥著想要蛻變爆發的感覺；情緒陡然高漲，激動得想要滿世界奔走呼號：

擁抱老爸

杭州 吳湄

長大，就是不再是只顧自己懵懵懂懂地享受親情，而是知道了心疼老爸老媽。

上了中學，我要住校了。和父母分開讓我特別不習慣，于是，我央求父母有空就來探望我。老爸總是每周三過來，于是那天下午，我就多了一門功課——趴在宿舍陽臺往校門口張望。

老爸走進校園的身影總是很醒目，因為他一定會拎著肯德基。每當看到肯德基上校紅彤彤的臉龐在夕陽下的校園里出現的時候，我就開始在陽臺上雀躍著，大叫：“爸爸！爸爸！”

老爸也很高興，向我揮著手，然后走進我的宿舍。每次他都會幫我把水壺灌滿，把宿舍打掃得一塵不染。老爸知道我懶，嫌水房太遠，嫌打掃衛生太麻煩。

這后來成了一種習慣：我坐在桌邊吃肯德基，看老爸忙這忙那，像變戲法一樣把宿舍整理得井井有條。直到有一次——

那個星期三下午，老師拖堂了。我急急回到宿舍，發現老爸已經在那兒了。宿舍已經打掃過，我的床鋪也照例被整理過，水壺也已經打滿水擺在架子上了，桌子上，肯德基上校向我露出了慈祥的微笑，老爸卻睡著了。他靠在我的床頭，一臉疲倦。突然，我看到他額頭有幾滴晶瑩的汗水，那汗水在越過窗楹的夕陽照耀下，耀眼得讓我感到心酸。“爸……”我情不自禁地輕聲叫了出來。

每個星期三，是我最盼望的日子，卻是老爸最辛苦的日子。他下班后要趕著去買肯德基，然后再趕到學校來看我，還要幫我打掃和整理宿舍……

那天我擁抱了老爸。從那以后的每個星期三，老爸還會來，但我會在清晨打點好一切，清清爽爽地等著老爸。

我知道自己是最幸福的小孩，我也要老爸老媽成為最幸福的爸爸媽媽。

You Are a Bigger Size Girl Now

——14歲女孩Ariane的故事

長大，就是讓心跟隨鞋子的尺碼一起變大。

我18歲時，爸爸遞給我一包煙，他跟我說：“煙是成人世界的東西，把它給你，就代表著你已經可以對自己負責了。”那時候，我還不會抽煙，我知道爸爸不鼓勵我抽煙，他讓我自己決定抽還是不抽的同時明白一個道理，我有義務對自己的言行負責了。

——孫如明

浙江省臨海大田

中學（教師）

看到孩子們從各種各樣的途徑、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成長，我欣喜若狂！孩子們已經知道感恩社會，感恩父母，也感恩學校、老師，也許我們各方的教育還不盡如人意，但只要大人們用心為孩子去做，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會感恩，那樣，他們也就成長了。

——武毅

江蘇省睢寧中學

（教師）

和朋友拍了許多大頭貼，花花綠綠地貼在日記本上、房間的墻上，卻唯獨沒有和爸爸媽媽的合影。這令我突然意識到——我長大了！

——曉 宇

四川省遂寧中學

如果我說是一雙鞋子改變了我許多，你會相信嗎？

哈哈，說起來那是我10歲生日時的事情了。10歲生日——我可等了很久哦！早早地，我就想好了要什么禮物并且開始策劃一個很酷的Party。可是在生日的前一天晚上，爸爸媽媽卻和我說，明天家里可能沒人打掃也沒人招待，如果我執意要開Party的話也只能是很簡單的家庭聚餐。我一聽，心情一下子差了好多，連想好的禮物也不想向他們要了——況且他們這么忙，就算說了也不會給我買的吧。被迫取消慶賀計劃我很不開心，走出他們房間的時候，我故意很生氣地摔了一下門——想引起他們的注意。要是以前，爸爸肯定會跑過來安慰我，還會答應我所有的要求——可這次他沒這么做。那天晚上我特別委屈，哭了一會兒才睡著。第二天上課，我一直無精打采地應付著，到放學的時候甚至都不想回家了。

回到家，在打開屋門的一刻，我突然發現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上面大寫的字體很顯赫地標著“To Ariane”。我的生日禮物！我飛快地拆開盒子，里面只是一雙新鞋子。我有些失望地把它翻過來查看送件人，發現鞋底標的尺寸比我原先穿的要大一號。“哼，你們居然還記得我長了一歲了，沒忘了給我買大一號的鞋子。”我嘀咕著。但也就在這時，我看到了盒子底下還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Little princess：You are a BIGGER size girl now.”

這是媽媽的字跡，我忽然想起剛才自己不滿意的哼哼，還有昨天晚上的任性，覺得真不應該這樣。隨著身體的成長，心理也應該漸漸成熟起來，哪怕只是一點點。鞋子的尺碼在變，我也要變，只有穿上了合適的鞋子，才能走好每一步啊。

這紙條令我記憶深刻，我想我也是從那天以后不再隨便發脾氣的吧。

加拿大Ariane口述陳寅蓉記錄

只要發一半的傳單

——17歲男孩Jason的故事

去年放暑假的時候，我想籌錢買個新耳機，除了自己的積蓄之外還有一些錢要靠做臨時工來掙。我找到了一份幫別人發傳單的工作。聽上去很簡單，就是騎著自行車按照公司指定的路線去發，幾個小時后再和別人換班。但我報到時還是嚇了一跳——很厚的一沓傳單，看起來兩個人用一天時間也發不完，別說我一個新人了。走出辦公室時我覺得心煩透了，再說天氣很熱，先前的積極性降了一大半。

跑了幾條街之后我已經氣喘吁吁了，可手上的這一大疊東西似乎一點都沒有少下去。我靈機一動，決定換個辦法——只發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就隨便處理掉算了。差不多該交班的時候，我很自信地走進辦公室準備向負責人好好說一下自己今天的“豐功偉績”。他看了看我，問：“你全發完了？”我說：“當然啊，我把指定的路線都跑了一遍，又熱又累連買可樂的時間都省略啦！”雖然是吹牛，但我還要裝出很自然的樣子。負責人聽完我的匯報后，笑了笑說：“伙計，你知道嗎，如果你真是按照指定路線一家家發下來的話，還會剩下一半，而這一半是由接班的人來繼續發的。”

他沒有責備我，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還提醒我別忘記把今天的工資領走。但當我拿到錢的時候，心里不知有多慚愧。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我一遍遍地對自己說，像這樣投機取巧的事情一定下不為例—— 一次打工的經歷讓我明白了做什么事情都要誠實并且善始善終，這可謂是一次真正的心靈上的成長了。

加拿大 Jason口述 陳寅蓉記錄

我16歲拿到身份證的時候，弟弟羨慕極了：“這下你可好了，可以光明正大地進網吧了！”我笑了，拿到身份證，只是說明我更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了，而不是不負責任地放縱自己。

——爛柯之樵

浙江大學附屬中學

長高了、長胖了，這是“物理變化”，但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化學變化”：從前，老師撕掉了習題集的參考答案，我們會挖空心思再買一本來抄答案，而現在老師不撕答案，我們會自覺地先做完習題，再對答案。

——梅絳雪

廣東省深圳育才中學

以前經常會做錯事情，慢慢吸取教訓了，發現自己已經長大。現在，見到別人家小孩做傻事時我會笑一下，自己已經不會做出同樣的傻事來了。

——放馬洲之劍

江蘇省睢寧中學

鄰居的番茄

——18歲男孩Erick的故事

錯誤，

常常像一位老師，

教導我們如何成長。

當我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絕對是很調皮的那種，經常會弄些惡作劇，每次看到別人被我整得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時，就覺得特別好玩。

有一年國慶節，爸爸準備舉辦一個慶祝Party，請周圍的親朋好友都來好好放松一下。我想，這又是一個很好的耍人的機會啦！于是，我在下午就偷偷地藏好了幾個大番茄，準備等晚上看到有車子開過來就拿它們扔這些車的窗子。事實證明這是個很有效的惡作劇，當鮮紅的番茄汁濺到擋風玻璃上的時候，每個司機都失去了原先的駕駛水準，個個都開得歪歪斜斜的，那樣子真的很滑稽可笑（哦，我后來才意識到這是多么危險的行為）！

第二天早上，我準備去上學，一個老人站在我家門口，我看了看他的臉，覺得很熟悉，但一下子卻又想不起他是誰。他看到我，微笑著向我招了招手，我好奇地走過去，等走近之后又仔細看了看他，天啊，原來是被我的番茄砸中的一輛車子的司機！他會不會是來告狀的？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借口要上學趕緊溜走。誰知他說有一樣東西要給我，一邊說一邊把一大包新鮮的番茄給了我，接著就笑笑離開了。

我愣了一下，跟著他走出小花園，驚奇地發現他居然是我們的新鄰居！爸爸說過，我家附近新搬來一個很喜歡園藝的朋友，原來就是他啊！那一刻我內疚得很，我想我真的不懂事，其實有些玩笑開了對別人和自己都沒好處。后來那個老人又搬走了，但我一直很懷念那天早晨他的微笑，意味深長，也讓我明白了寬容的意義。

加拿大 Erick口述陳寅蓉記錄

自信的魅力

——16歲女孩Amanda的故事

長大，就是擺脫了有形的無形的羈絆，讓心靈發出自由的光澤。

我想女生們都會希望自己苗條優雅吧，可我從小就屬于胖胖的那類。這一直令我很苦惱。

去年夏天，剛從小學畢業的我參加了中學舉辦的新生夏令營，校長讓營員們以抽簽的方式分成若干個活動小組，并要求我們在夏令營結束時的篝火晚會上進行匯報演出。最令我哭笑不得的是，那么多的活動小組，我居然抽到了舞蹈組！自我介紹的時候，我看見身邊站著的女孩大都體態勻稱，還穿著漂亮的短裙，只有我一個女孩子和男生一樣穿著寬大的T恤。毋庸置疑，我屬于不受歡迎的一類了。第一天分組活動開始了，沒人肯做我的舞伴，有些男生甚至還取笑我——所以，我開始躲在寢室里不出去。

幾次下來，老師發現我的出席率極低，便在一個傍晚單獨找我聊天。原以為她會指責我的缺勤，沒想到她只是微笑著遞給我幾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和我身材差不多的男生，而且，我注意到，他的左腳還有一點跛。老師告訴我，這是前幾天剛剛報到的插班新生，也分在舞蹈組，他完全有理由不參加排練，可他卻每天堅持和別的同學一樣練習。沒有舞伴，他就假想著做出有舞伴的姿勢。照片上那個陌生男孩很認真，他努力的樣子讓人不能再取笑他，反而很佩服他的這種自信。我似乎也找到了一點勇氣。

第二天，我特意很早就到了訓練場地，驚奇地發現那個男生已經在那里了。他友好地跟我打招呼，還問我介不介意和他合作。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動，當然我答應了他的提議。他開始主動把前些天學會的動作教給我。陸續進場的同學看到我們課前訓練的這一幕時，都愣住了，我發現他們的眼神里沒有了起初的那些嘲笑。接下來的日子里我感覺自己已經沒有當初的膽怯和自卑，而其他同學也經常指點幫助我糾正錯誤姿勢。最后的結果當然不用說，我們的匯報演出獲得了很好的反響——其中還有我的獨舞呢！

那一次，我發現，原來當一個人自信的時候，旁人才會真正地理解和欣賞你，這種魅力是外表裝飾不能達到的啊！

加拿大 Amanda口述陳寅蓉記錄

因為長大，才對昨天說感恩

長大了，就是能夠輕撫昨天留下的傷疤，平靜地對曾經的苦難說一聲——謝謝！

雖然我的中學時代距離現在已經有八九年了，但想起來心里還會隱隱作痛。我中學時代的記憶是灰色的，那時的我是自卑的。

我屬于中規中矩的女生，長相一般，行為舉止一般，學習也一般。初四那年，有一次物理測驗，我考了個不及格。物理老師讓所有不及格的同學拿著自己的試卷在班里走來走去，這就是“游班”了。然后叫起一個坐在位子上旁觀的同學念出這些試卷上的分數。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咬著嘴唇努力憋著才沒讓它掉下來。

下課后，我跑到校園邊上的小樹林里大哭了一場。就是那個時候，自卑開始在我的心里漸漸滋生。之后我還是很努力地學習物理，物理成績也有所提高。可要命的是，老師們時不時地嚇唬我們，說高中生活比現在更可怕，競爭更激烈。這些話我都聽進去了，也記住了，我對繼續讀書產生了恐懼心理。初中畢業，我抱著“不讀書就未必會餓死”的想法執意沒有參加中考。

我開始在打工中尋找自己的路。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飯店打工，月工資180元。有一次我端菜的時候，正好大廚端著鍋轉身，“嘩啦——”滾燙的羊肉湯灑在我胳膊上。我尖叫著跳開，胳膊紅了一片。大廚卻沒有絲毫歉意地說：“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不就燙了一下嘛，抹點醋就好了。”

大熱天，我整天穿著長袖衣服，我怕不小心被父母看到燙傷的胳膊，我怕自己看到也會覺得傷心。那些雄心壯志呢，全都和這些湯湯水水攪和在一起了。那個時候我就想，為什么我不去考高中、上大學？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用在這里受苦了。然而，這一切是我自己選擇的。我知道，我的前途必須靠自己努力。

我換了工作，到一家餅屋做事。每天早上5點起床，晚上9點下班，日子過得很忙碌。但我開始忙里偷閑地寫小說。我不知道寫下去會是什么結果，我只知道，我要寫。幸運的是，我用4年時間寫出的長篇小說《多夢季節》被知識出版社看中，于2000年元旦出版。那小說改變了我的人生。之后，我就來北京魯迅文學院讀書了。其實不讀書還是不行的。不讀書我大概也不會寫出后來的那些小說。

到現在我還是特別害怕考試，但我已經在挫折中學會了堅強面對。長大了的我常常會想：如果沒有當年的“游班”，我就會按部就班地上高中、上大學，然后工作，我也就不會有那么豐富的經歷，也不會寫出《多夢季節》；如果沒有那段在飯店打工的生活，我也不會那么迫切地想要改變自己……我能走到今天，跟這一路上遭遇的挫折是分不開的。也正是因為我已長大，所以我想對昨天說感恩。無論它帶給我的是好事還是壞事，都令我活出了今天的自己。

北京解小邪

編后：

成長的姿態各種各樣。有時候，成長就像竹子拔節、花朵吐蕊那樣從容舒展優雅，有時候，它又像種子破土、飛蛾破繭那樣疼痛艱難苦澀；有時它是一個令人感動的、美好的瞬間，有時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伴隨著苦苦的掙扎……不一樣的姿態不一樣的感覺，但它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長大”。

有一天，我們回頭看看，會驚訝地發現自己曾經以那樣的方式登上了人生又一級臺階；再往前看看，喔，還有那么多臺階在等著我們，加快步子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