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為“農民離開自己心愛土地背鄉離井進城打工”叫苦的觀點,那種指望政府“一平二調”幫助小農經濟的農民富裕起來的觀點,都是站在小農經濟立場的觀點
去年“兩會”中,“三農”問題是最熱門話題。隨后中央和各級政府采取了一系列強有力措施,取得了顯著成效。溫總理報告中有兩個數字給大家印象深刻:2004年中央財政用于“三農”的支出共計2626億元人民幣,比前年增長了22.5%;農民人均純收入達到2936元,實際增長6.8%。這些都是許多年來所沒有的。但今年“兩會”中,“三農”問題仍是熱門話題。這既說明“三農”問題是重中之重,同時也說明“三農”問題仍沒有根本解決。
去年政府采取的措施主要是:取消農業稅及其它稅費;給農民各種補貼;提高農產品價格;大幅度增加對農業建設的投入。所有這些都直接給了農民實惠,農民收入增加就是很自然的事了。如果今年繼續加強這些措施,可以預期農民收入還會顯著增加。
但是,這本質上是把城市創造的價值轉移給農民,是幾十年“優農扶貧”政策的繼續。而根本的問題在于農業勞動生產率提高了沒有?提高了多少?據業內人士告訴我,基本沒有提高。這是合乎規律的。
為什么農業勞動生產率提不高?因為,中國農業基本上還是一家一戶幾畝地,從育種到耕種、施肥、灌溉、植保、收割、倉儲全部包下的“全能農業”,一句話,“小農經濟”。“小農經濟”是一種落后的生產力,怎么可能指望它提高勞動生產率呢?勞動生產率不提高,農民怎么可能富裕起來?如果依靠政府“優扶”讓農民富裕起來,實質就是要一個城市勞動者承包兩三個農民富裕起來,這種“一平二調”救急可以,若持續三五年,必將嚴重破壞中國經濟和社會的發展。
希冀不改變小農經濟而能解決“三農”問題,是違反科學規律的。農業不是孤立的。必須從整體上按照人類經濟和社會發展的規律來考慮問題。近代工業發展要求無窮無盡的廉價自由勞動力,從而資產階級千方百計地把農民趕出土地進城。隨著“城市化”的進程,農村中小農經濟的農民越來越少,土地也就自然越來越集中,必然走上社會化分工的道路。不僅農副業分工了,糧食和各種農產品專業化生產了,而且種子、肥料、灌溉、植保、倉儲一直到營銷農產品及其深度加工等都由專業化公司進行,農業只由專業化從事耕種的極少數農民進行。這種分工協作和運用現代科學技術的農民,實際上已是現代農業工人了。
今日美國農業人口只占總人口2%,從事農業服務體系的工業人口占17%,但生產的農產品不僅足以供發達的城市工業社會,而且還大量出口。農業人口的生活水平也接近城市了。相比之下,今日中國農業人口仍達62%,這是真正的現代化的差距。
中國當然不能重走發達國家幾個世紀漫長而痛苦的歷史進程。但是建立社會化大生產的現代農業,以及在“城市化”過程中農民階級逐步消亡,也是必須實行的人類共同的歷史規律。這是有效解決“三農”問題正確之途。那種為“農民離開自己心愛土地背井離鄉進城打工”叫苦的觀點,那種指望政府“一平二調”幫助小農經濟的農民富裕起來的觀點,都是站在小農經濟立場的觀點。
當今中國,1.2億農民工進城,代表了歷史前進的大方向。平均每個農民工掙得8000~10000元的年收入,中國農民靠自己的勞動凈得了一萬億左右的利益,數倍于政府“優扶”農業的投入。當然,中國農民人口太多,不能一下子涌進城市;中國建設不能太慢,又必須抓住戰略機遇期解決農民問題,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難題,需要全社會貢獻智慧。
中國政府的政策導向和社會輿論導向應該是有效地運用政府“優扶”農業政策,保證農民生活溫飽,因為不溫飽的農民必是社會巨大的不穩定因素,斷乎不可忽視。但在相當長的歷史階段中,自然形成的城鄉差距,不要人為地去解決它。只有足夠的城鄉差距,才是農民進城的不竭動力。
政府要做的是組織農民有序地進城,包括走向世界市場;培訓農民掌握現代技能,以提高他們市場競爭力;保障農民進城的合法權益。大力發展農村教育,提高農民素質,大多數受到良好教育的農民子弟轉移到城市和工業體系工作。大力持續推進農業生產體制改革,與農民進城相適應,逐步實現從傳統小農經濟到社會化大生產的根本轉變。土地依法無償甚至補貼流轉到善于耕作的農民手中,同時大力推進農業產品專業化生產和農藝的分工協作,把剩下15%~10%人口的農民逐步轉化為掌握相應專業知識的農業人口。
如此,“三農”問題自然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