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英藏
我生孩子時,母親千里迢迢來照顧我。孩子出生的當天及以后在醫院的幾天里,母親責無旁貸地擔當著給“月婆子”做飯的任務。飯很簡單,就是農村里坐月子的婦女常吃的“既富營養,又性熱暖胃”的小米粥。與小時候印象中媽媽坐月子時吃的小米粥不同的是,里面多了好幾個荷包蛋。生完孩子的第一頓最多,大概不下五六顆,但都被“剛下戰場”饑不可待的我掃了個精光。事后我也吃驚當時怎么會有那樣好的胃口。以后的小米粥里荷包蛋之所以比第一頓少,是因為丈夫擔心長此以往會造成我消化不良努力勸導母親的結果。丈夫的理論是,成人一天吃兩個雞蛋足以滿足人體對營養的需求,這是有書為證的。可母親更注重自身的體驗,認為只要我能吃下去,雞蛋應越多越好,實在吃不完剩下總比吃不飽好。“月子里的人餓著呢!”
說起母親的這種感受,只要提及她的過去就不難理解。母親生育過我們九個孩子,那時家境十分困難,母親生育九個孩子時幾乎沒有可供“坐月子”的補充營養的東西吃。甚至有時坐一次月子吃不上一個雞蛋。生完孩子的那種饑餓感從未被滿足過。而那時人們提及營養,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雞蛋,所以母親對雞蛋的渴望根深蒂固。
因此,丈夫的擔心與母親要放很多雞蛋的想法在那特殊的幾天里碰撞了。由此引發的摩擦幾乎頓頓都有。丈夫毫無辦法,提著飯菜到醫院仍在念叨母親的“固執”,以至在后來的這十幾年中,一想起此事便如數家珍。但隨著一遍遍地重復,丈夫的言語中漸漸多了幾分對母親的理解和感嘆。
幾年前,母親因腦溢血后遺癥出現了輕微的精神癥狀。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惟一的要求就是每天要吃荷包蛋。由于長期臥床,家里人引導母親多吃蔬菜和水果,以減少排便時的痛苦,可母親執意要吃荷包蛋的要求雷打不動,并十分認真地強調“每天只能吃兩個”。
母親走了。她躺在病床上認真咀嚼,“享受”荷包蛋泡饃的情形歷歷在目。
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丈夫的故事會慢慢淡忘,但母親的荷包蛋給我的啟迪刻骨銘心,其中沉甸甸的母愛將是我永遠永遠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