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之痛：奉命留學“乖乖女”成了“奪命劫匪”

千　華

一位單親母親，因為不甘讓女兒平凡，在女兒考上北京一所藝術院校后，竟一意孤行地賣掉自己的房產，將女兒送到日本留學！而獨在異國他鄉的"乖乖女"，沒有領會母親的良苦用心，一味抵觸母親的安排，并在孤寂難耐的時候，和一個比她小兩歲的男孩戀愛同居，導致懷孕。為了籌集回國流產的經費，兩個幼稚的少男少女竟然在異國制造了一起"奪命劫財"的驚天大案！2004年8月24日，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指導審判此案……

母命難違去留學，禍根由此而生

1978年9月20日，張琳出生在哈爾濱市動力區一個工人家庭，后來爸爸媽媽感情不和分道揚鑣，媽媽孫艷潔把全部的感情和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兒身上。張琳上中學后，孫艷潔把女兒送到全區教學條件最好的122中學，并請了個師范學校的老師給她輔導功課。可張琳的理科成績一直忽上忽下，高中畢業后，她只考取北京一所普通的藝術院校。

這時孫艷潔已經50歲了，而且因為身體不好退休了，每月只領480元退休金。但她為女兒的前途著想，決定送她出國深造。張琳覺得媽媽的做法有些不妥，便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媽媽，留學也許不適合我……”沒想到向來對女兒柔聲細語的孫艷潔，一聽這話當時就急了：“多少人做夢都想出國留學，難道你想一輩子沒有出息？你怎么不理解媽媽的心呢？”說著竟傷心地哭了。

面對慈母的一片苦心，張琳考慮了半天決定拼一下。

幾天后，孫艷潔在中介公司給張琳交了3000元報名費和5000元留學保證金，辦理到日本修曼語言學校東京校的留學資格簽證。這時孫艷潔家里只有多年省吃儉用攢下的8萬元，為了籌錢，她把價值十幾萬元的房子9萬就賣了，然后跟女兒搬到了母親家里。

張琳在濱才外語學校學了半年日語，護照和簽證都辦齊了。孫艷潔又到中介公司給女兒交納了一年的學費6萬、1.6萬中介費和機票8040元，并到銀行用2.01萬元人民幣給她兌換30萬日元。

2001年4月5日，張琳含淚告別媽媽，登上飛往日本成田的航班。

在成田機場一下飛機，新奇的異國風情讓張琳的心情激動又振奮，但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就被現實面臨的問題漸漸沖淡了。

到東京報到后，張琳得知學校不負責住宿，就跟一起來留學的表妹在練馬區北町租了一套剛好能住兩個人的公寓，但每月房租竟高達7萬日元。東京的消費這么高，入境管理局卻不準許尚未進入高等院校的留學生打工。并且以她僅僅半年的日語基礎上課根本聽不明白，就更不用說讀書、看報了。張琳向媽媽訴苦：“這里的情況跟我們在國內想象的不一樣……”

然而孫艷潔卻固執地認為，女兒剛到國外一時不習慣在所難免，而且她還是個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不是很強，容易把遇到的困難夸大其詞。孫艷潔就在電話里給女兒鼓勁：“錢的問題你不用考慮，日語不好學就慢慢學，媽媽等著你學業有成的那一天……”

此時孫艷潔連買菜都專挑便宜的買，并把治風濕病的藥也停了。可每當人們羨慕不已地說，張琳將來肯定有出息，她便油然生出一種成就感，覺得臉上有光。

急迫歸國流產，奈何落魄難解煎熬

張琳結識了一個叫龔慶南的男孩。龔慶南比她小一歲，卻長得高大帥氣，而且風趣幽默。由于他們是哈爾濱老鄉，又在同一個學校留學，很快便互生了好感，并確定了戀愛關系。6月的一天晚上，兩個熱戀中的年輕人有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后來張琳不知道為什么經常嘔吐。

9月20日，龔慶南陪張琳到醫院看病。醫生告訴她：“你懷孕了，而且已經3個月了。”張琳聽后腦袋嗡地一下。龔慶南不停地哀求醫生幫她把孩子打掉。醫生遺憾地說：“不是我不幫你們，是因為日本的法律規定，對超過3個月的胎兒做流產手術，屬于侵犯人權，要負法律責任！”

無奈，龔慶南給張琳買了些墮胎藥，可她吃了一段時間沒效果，兩個人只好分頭籌錢，打算回國做流產。然而他們把熟悉的人都借遍了，才借到6萬日元，而回國的機票就12萬日元，加上做流產手術等其他費用，怎么也得20萬日元。于是，他們又開始出去找工作。可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每天都無功而返，而張琳的肚子卻越來越大。

到了11月份，張琳連以前的衣服都穿不成了，根本沒法再去上課，強烈的妊娠反應把她折磨得面容憔悴。后來借的錢也被他們花得所剩無幾了，為了省錢他們經常到同學那里蹭飯，甚至裝作買東西的顧客到食品店試吃食品，"試"了幾家就算一餐。

走投無路的張琳，多次想把自己懷孕的事和目前的處境告訴媽媽，后來她終于撥通家里的電話，可只是叫了聲“媽媽”卻遲遲沒有說出口。女兒不說話孫艷潔以為她是想媽媽了，就跟她說起一些愉快的事情：“你高中時的同學，聽說你在東京留學可羨慕你了！”說著她免不了又叮囑女兒一番：“出門在外自己照顧好自己，沒錢就往家里打電話……”

張琳聽著直皺眉，沒說幾句話就找了個借口把電話掛了，隨后她鼻子一酸蒙著被嗚嗚哭了起來。

驚天跨國兇案，引發家庭教育地震

“不行就搶劫！”實在走投無路了，已經失去理智的張琳狠狠地說。一直對女友深感歉疚的龔慶南也豁出去了：“你說吧，搶誰？”張琳想了想，很快回答道：“姜欣蕙（他們的同學）有錢，就搶她！”當天，他們在百元店買了根繩子、一把水果刀、兩把手銬和電筒式警棍，裝在一個綠色的阿迪達斯旅行包里。

此后的幾天，他們一直在暗中觀察姜欣蕙的動向。

11月27日，他們終于伺機搶劫了姜欣蕙。從她的包里翻出10萬日元現金和4張信譽卡，在搏斗中，姜欣蕙因流血過多，很快就停止了呼吸。張琳和龔慶南先后在兩家銀行用信譽卡提取70多萬日元，至此他們共計搶劫281.6萬日元。晚上6點50分，他們登上了飛往北京的飛機。

第二天，他們在北京乘17次特快回到哈爾濱。張琳沒有回家，而是跟龔慶南到他家住了一夜。

11月29日，張琳和龔慶南來到哈爾濱市婦產醫院，做了引產手術，她在手術臺上足足躺了4個小時，折騰得死去活來，龔慶南當時就哭了。

10天后，張琳出院時，才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孫艷潔匆忙趕到醫院。看到女兒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她什么都沒說，就將張琳接到姥姥家。過了一段時間孫艷潔問女兒為什么不回東京去上課？張琳撒謊說自己在東京非法打工被投訴到入境管理局，不讓她回去了。

姜欣蕙的朋友在當天晚上發現她被害，連忙向警方報案，很快，東京警方就確定了張琳和龔慶南是殺害姜欣蕙的兇手，并將他們列為全國及國際海港、機場通緝的要犯。12月30日，國際刑警組織日本中心局通過中國公安部向哈爾濱市公安局轉達通報，刑偵支隊三大隊立即立案偵察。

直到此時，孫艷潔才知道自己的"乖乖女"在東京殺了人。她大病了一場，而且不時自言自語："我送女兒到東京留學，她為什么要殺人搶劫呢……"

張琳和龔慶南在哈爾濱躲藏一段時間后，于2002年4月初逃竄到大連，7月25日，警方終于將張琳和龔慶南緝捕歸案。而此時，兩人搶來的錢也花去了100多萬日元。

可憐孫艷潔，當初賣房子給張琳湊的10多萬元已被女兒花完，為了給女兒請律師，不得不在離婚多年后第一次找到前夫，讓他想法籌集了3萬元的律師費。

2003年9月12日，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龔慶南、張琳死刑！

后記：

這起案件也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但人們關注的已不是案件本身，而是所反映出來的沉重的社會問題。

據張琳的辯護律師、哈爾濱市信誠律師事務所主任陶增田講，張琳在看守所里非但不感謝媽媽為她所做的一切，反而恨媽媽："如果不是她逼著我去留學，我不可能有今天這個結局……"她就沒有想過，如果自己到日本后，能理解母親的一番苦心，刻苦學習的話，她也不可能有今天的結局。

哈爾濱師范大學教育技術系教學主任劉俊強說，這是一個非常極端卻又十分典型的教育案例。在這場看似偶然的殺人搶劫案中，卻隱含著很深刻的社會問題——家庭教育問題。孫艷潔的教育方式在現實社會中是具有一定代表性的，那就是過分的強調外部條件在孩子成才和發展中的影響作用，片面的認為只要提供了一流的豪華的外部環境就會造就一流的孩子。然而，這些家長卻忽視了一個重要的事實，那就是人在生長過程的內因作用。

黑龍江大學社會研究所社會學教授羅盛西認為，人的成才、成長是自我實現的需要。也就是說，孩子自身的需要才是成才與否的決定性因素和內在動力。外部強加的意愿往往帶來事與愿違的結果。另外，孫艷潔這種超越現實承受能力的付出，無形中也給張琳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長期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必定會帶來心理乃至人格上的畸形，這是這場人生悲劇的主要原因。我們呼吁各位家長能夠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確立正確的成才觀、教育觀，面對自己和孩子的現實，平凡的孩子也是孩子。以張琳案為戒，為孩子的成長創造適合他的，而不是"豪華"的氛圍。而作為孩子，也應當體諒家長希望自己成才的苦心。要學會正確應對父母的壓力，而不是消極抵制，更不能"以暴治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