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真法師和電影《棲霞寺１９３７》

紀良發

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30萬同胞死于劫難

一方佛門凈地如何挽救24000多難民于水火

一位執著的年輕和尚十四年如一日怎樣寫出劇本

一個傳播愛國故事的宏愿又怎樣化為拍攝電影的傳奇……

一位僧人編劇拍攝的愛國影片

在抗戰勝利60周年暨抗戰獻禮片《棲霞寺1937》在央視展播之際，記者應《棲霞寺1937》編劇、南京棲霞寺傳真法師特邀對其進行了獨家專訪。傳真法師是安徽人，俗名李義群，與記者是安徽老鄉，有緣成為朋友。

傳真法師高考落榜，苦悶徘徊之際在一位僧人的指點下于1987年在南京棲霞寺出家；

1990年畢業于中國佛學院南京棲霞寺分院，2004年設立《棲霞寺1937》攝制組。

十多年前，傳真法師根據口述資料創作了《棲霞山、棲霞寺》，前后七易其稿，查找了日軍侵華的大量圖片和資料。為了充實知識，他報考了南大歷史系。后來，在有關人士的建議下，他把小說編成了電影。

傳真法師的《棲霞寺1937》于2004年12月13日開拍，總投資一千余萬元。資金由傳真法師化緣籌措，并得到其弟子和社會各界的廣泛支持和幫助，其間歷經千辛萬苦。

該片是第一部反映當代中國佛教、佛教徒生活和佛教界人士愛國愛教的電影故事片，是開拓中國電影題材，進行精神文明建設，弘揚主旋律的一次有意義的嘗試。

該片根據1937年底到1938年初，南京淪陷后的部分歷史文獻記載和有關碑文以及口述材料，經過藝術提煉和再創作，力圖通過電影藝術的形式再現當年發生在南京棲霞寺里的一段鮮為人知的傳奇故事。

全劇以寂然法師、月基法師、志開法師及棲霞寺僧人在國難當頭之際救助苦難深重的難民為主線，反映了他們在錯綜復雜的斗爭中堅定的愛國主義精神，深刻細膩地展現寂然法師等僧人豐富的內心世界。那么歷史上真實情況又如何呢？

設立“國際安全區”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淪陷，日軍瘋狂地進行了燒殺奸掠，在短短的一個半月內，屠殺了南京軍民30余萬人，當時的南京淪為人間地獄，就在這種百姓人人自危的時刻，南京出現了由西方人設立的安全區，城內的安全區包括從山西路經過上海路、新住宅區、五臺山到新街口，還有美、日、德、意和荷蘭領事館、德國俱樂部、鼓樓醫院及外國主要產權設施。共有難民25萬人。在城外南京東郊棲霞寺山下的江南水泥廠也建立了一個國際安全區。江南水泥廠由安徽石臺人，愛國實業家，中國水泥工業的創始人之一陳范有先生于1935年創辦。就在江南水泥廠開工生產時，日寇逼近南京。陳范有意識到水泥廠一旦落入日寇之手，生產的水泥用于侵華軍事工程，自己將成為千古罪人，便拆機轉移，留下少數人護廠。

南京淪陷后大批難民涌入廠區。陳范有利用董事會派德國籍技師京特（又譯昆德）任代理廠長之機，又以該廠機器從丹麥進口，款未付清，產權仍屬丹麥為由，在廠區懸掛德國和丹麥的國旗，請京特與日寇斡旋。他則與丹麥那家公司派來安裝機器的技工辛德貝格帶領職工妥善安置難民，使三萬同胞免遭日寇屠殺和蹂躪。這一個個救助難民的故事，已經載入史冊，而且已經深深地銘刻在中國人民的記憶之中。就在陳范有先生以及西方人救助中國難民的同時，還有一個中國人自發設置的安全區——南京棲霞寺安全區也在積極行動中。

千年古寺成為“難民營”佛門與日寇周旋4個月

棲霞寺與江南水泥廠毗鄰。受江南水泥廠國際安全區啟發，寺內也掛出安全區的牌子。傳真法師自從進寺后，他的師傅便不斷將1937年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期間發生在寺里的一些故事講給他聽。師傅告訴他，從1937年12月13日開始，大量的難民涌入棲霞寺。僅13日當天，就有500多難民涌入棲霞寺尋求庇護。此后一直到1938年3月，最后一批難民轉移到國際安全區，棲霞寺一共庇護24000余人，這里既有無辜的平民也有放下武器的國民黨官兵。

傳真法師沒有想到寺院還有這么一段感人的歷史，為了證實，他開始有意識地收集資料。功夫不負有心人，前幾年棲霞寺后山出土了一塊石碑，上面詳細記載了棲霞寺在1937年的冬天給多少平民提供了生的希望。香港出版的《棲霞山志》上詳細記載了那個冬天，出家人為了庇護難民做出的犧牲，后來出版的《拉貝日記》里也描述了這個不是難民營的難民營。

傳真法師說，美國電影《辛德勒名單》讓全世界人民知道辛德勒這位英雄，其實寂然法師的事跡比辛德勒還早五六年。辛德勒救助了一千多人；寂然法師和棲霞寺的僧人救護了24000多難民。

傳真法師說，24000余人只是不完全統計，《棲霞山志》上的記載是30000余人，然而不管是24000余人還是30000余人，收留他們對于棲霞寺來說都是一個挑戰。數九寒天，幾萬人的吃住怎么維持，寺外是兇狠的日寇，寺內是嚴寒、饑餓和疾病，出家人身上擔著的是雙重重擔。

據《棲霞山志》記載：寺眾恐禍及，謂師曰：“從井自陷，智者不為，況寺財已絀，曷不順之？”師曰：“釋氏方便之教，普度眾生，吾人暮鼓晨鐘，孜孜躬年，現正面臨考驗。今獸兵塞途，兇焰未，此數萬無家可歸婦孺，既入慈悲之門，安可為德不卒，推而出之，委諸溝壑乎?”

這段山志中提到的師就是寂然法師，當時他是棲霞寺的監院。

日本人并沒有因為棲霞寺是佛門就放過它，四個月里他們不停地侵擾棲霞寺。大的沖擊有3次，小的有7次，零星的沖擊就不計其數了。

有一次，來了一班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公然在寺廟里強奸了一個當時只有14歲的小姑娘，當時寺里所有的難民都憤怒無比，要和日本人拼命，但是為了防止更大的犧牲，寂然法師勸難民強忍憤怒。

為了阻止日寇的沖擊，寂然法師聯合寺里的難民寫了“萬民書”，通過江南水泥廠難民營的辛德貝格和京特，將這封充滿仇恨和憤怒的信交給了當時任安全區國際委員會負責人的拉貝。在德國人《拉貝日記》里面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封棲霞寺僧人所寫的題為《以人類的名義致所有與此有關的人》的救助信，其中一段這樣寫道：

1月6日，從河上來了很多日本士兵，他們搶走了難民的1頭毛驢，并搶走了18個鋪蓋卷。

1月7日，日本士兵強奸了一個婦女和一個年僅14歲的少女，搶走了5個鋪蓋卷。

1月8日和9日，又有6位婦女被日本兵強奸。他們象往常一樣闖進寺廟，尋找年輕的姑娘，用刺刀威逼他們就范。日本軍人在南京大肆屠殺，這些自詡為崇尚佛教的侵略者，甚至連手無寸鐵的中國僧侶也不放過，先后將正覺寺等寺院的大量僧侶殺害。

在那段血腥苦難的日子里，在棲霞寺避難的絕大多數軍民之所以奇跡般的幸存，一方面是棲霞寺僧侶不畏犧牲，舍身相救；另一方面，棲霞寺與江南水泥廠安全區很近，寺院僧侶更是聰明地利用這一點，在棲霞寺也掛上了國際安全區的橫幅，使日軍誤認為棲霞寺安全區也是國際安全區。達到了自救救人的目的。

除了保護24000多人不被日軍屠殺，還要提供食宿、藥物，讓他們繼續活下去。1937年冬天，棲霞寺散盡寺財。《棲霞山志》記載：“師目睹哀鴻，怵然心傷，與寂然監院及其從眾等，在棲霞寺設難民所，廣事收容，不期而至三萬余人，盡處寺儲以供。”

傳真法師說：“當時寺里有1000多畝良田，既然收留了這么多難民，當家和尚就把寺里所有的糧食都拿了出來，寺里所有的空地都住滿了人，虔誠的唱經聲被難民的祈禱取代。可24000多人的吃飯還是個問題，月基法師帶著弟子進城，在靜海寺一帶從日本人手里偷糧食和藥品。靠著一口流利的京都口音和日語，月基法師成了難民營的外交官。有一次月基法師帶著四個弟子出去搞藥材，結果只回來兩個人。”

為了庇護難民，這些佛門弟子獻出了生命。但是虎口奪食不是容易事，從剛開始的一天三頓到后來的一天兩頓，最后寺里出家人和難民每天只吃一頓。

在受庇護的抗日軍人中，有一位便是廖耀湘將軍。

廖耀湘，國民黨高級將領。1940年任國民革命軍第五軍新二十二師師長，中日緬甸大戰中任中國遠征軍師長，1943年緬甸反攻戰中率部與新一軍共斃傷日軍10余萬人。1937年冬天他作為一個難民逃進棲霞寺。“當時任南京守軍將領之一的廖耀湘，在南京失守后來不及撤退，搭一個農夫的馬車躲過日軍的搜索，藏進棲霞寺。他是12月13日當天進寺的，帶著5個軍人。”

廖耀湘一直在寺里藏身，直到棲霞寺的僧人和當時江南水泥廠難民營的辛德貝格、京特聯系好后偷偷地將他用小船送到江北。

1945年抗戰勝利后，廖耀湘曾經重游棲霞寺感謝救命之恩，并且題下了“凱旋，與舊友重還棲霞”，該題字至今還留在棲霞寺。

一腔愛國情懷永記一段歷史

為了能將這段歷史為后人銘記，多年來傳真通過各個渠道化緣，希望將棲霞寺的1937年拍成一部電影。如今他的愿望終于實現，電影《棲霞寺1937》于2004年12月13日即南京大屠殺紀念日開機。于近期作為抗戰勝利60周年重大獻禮片在央視與《太行山上》、《八路軍》、《我的媽媽趙一曼》等影視片共同展播。

傳真信心十足地說，這部電影不僅會在國內公映，還要讓全世界的人民看到。讓世界人民了解這段歷史，一段不該忘卻的歷史。

以史為鑒，我們更深刻地體會到和平的可貴。愿世界人民都能為和平祈禱、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