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錢的分量

曲衛民

鵑子知道自己挺漂亮，這是她近幾年在周圍的男生的眼睛里感覺出來的?，F在她無論走在街上，還是做什么，都會遇到異性的那種幾乎讓她感到灼人的目光，而且那目光會在她的身上彈上幾彈。

她是個小有心計的人，對周圍的追求者的感應是采取散淡的處理方式，既不讓人家失望，也不給人家以明確的希望，而是在暗中觀察。她想在這中間物色一名理想的白馬王子。然而，那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為這些對她表示好感的追求者在她面前都會表現得盡善盡美，使她拿不定主意。

最后，她用了很長的時間，費了些良苦的心思，將目標鎖定在劉成和韓民身上。從條件上來說，他們兩個是旗鼓相當，長相上也難分高低仲伯。這可讓鵑子犯了難，繼續拖下去吧，“一腳踏兩只船”，是談戀愛的大忌；馬上做出選擇吧，又沒有一個衡量的標準，所以她一時哪一個也舍不得，都保持著比愛情少一點兒，比友情又多一點兒的關系。

他們經常約會聊天的地方是八一公園，鵑子和劉成來的時候，就到公園的西頭散步，鵑子和韓民來的時候，就到公園的東頭溜達。

他們都是即將日暮的時候來，都經過公園的大門。公園的大門附近經常有一個拾荒的老媼出現在那里，她破舊的衣衫、卑瑣的表情，經常用企盼和懇求的目光盯著行人手中喝了一半的飲料瓶和易拉罐，偶爾有人丟給她一個空瓶子，她會在趕緊拾起來的同時，用遲緩的目光向丟給她瓶子的人致謝。

老媼的形象觸痛了鵑子的心，她想：世上還有這么卑微可憐的人啊。于是她常常將自己手中只喝了一半的水瓶遞給她。劉成看到這一情況，馬上也注意到老媼，于是，他常常將自己喝完的飲料瓶和同伴們喝完的飲料瓶收集起來，帶到公園門口，朝老媼的眼前一攤，說：拿去吧，可以賣一些錢的。雖然，他說話時有一種施舍者的豪氣。但是，鵑子還是感覺劉成是挺善良的。

有一天，鵑子約韓民去公園玩，韓民看見了老媼，只見他心中似被觸動，急忙將自己手中的礦泉水倒掉，快步走到老媼面前，他恭恭敬敬地看著老媼的眼睛，說：給您。用雙手將瓶子遞到老媼手上，老媼感到了尊敬和溫暖，于是她的臉上浮現出少有的笑容。

鵑子看到了這一幕，她看到了韓民以自己的真誠、尊敬和僅僅價值一角錢的瓶子讓一位孤苦無助的老人感到了快慰，她也由此感覺出善良的不同層次，于是，她很快地做出了選擇——與韓民確定了戀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