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去填空

閆榮霞

讀小說，看電影，里面的人使勁愛、瘋狂愛、傷筋動骨愛、刻骨銘心愛、不計較你對了他錯了地愛，可是愛來愛去，宛似流星逐月、夸父追日，你愛的那個他總在前方或遠或近地招搖，噴吐著把你燒傷灼痛的光焰，卻不允許你走近。

更要命的是，他不愛你，卻又舍不得完全放棄你。

他儲存你。

他儲存你的目的就是半夜三更可以打電話要你過去陪他，他拿準了你一定會馬上從甜睡中一骨碌爬起，對鏡理紅妝，出門打的，不在乎撲面的寒風或者料峭的春雨，一路奔他而去，陪他喝酒到天亮，聽他對另一個女人刻骨銘心的思念和思之不得的傷。或者半夜三更他心血來潮，打電話說要來找你，他也拿準了你一定會馬上從甜睡中一骨碌爬起，對鏡理紅妝，換上美麗性感的睡衣，坐在床沿癡癡地等，兩手交疊，想著他來的時候你怎么扮一個純情的淑女，該怎樣笑，怎么露出牙齒。結果三個小時后他打來電話說他不來了。

你生氣、傷心、怨恨，罵他是惡棍，可是你的愛讓你身不由己。一旦再碰上這樣的事，你仍舊要義無反顧地奔了他去。通常你這樣的人在文人雅士詩畫酬唱饋贈中稱為“補壁”、“覆瓿”，那意思就是，墻壁破了，用它來補一補吧；你家的壇子沒有蓋子，用它來當蓋子吧。是你的愛情讓你淪落到補白的境地。

不過你不用心理不平衡，往往這樣做的男人，他自己也正受著愛情的煎熬，嘗著相思無用的滋味，雖然對象不是你。當他暗戀的人毫無道理地請他去蓋壇子，他也會義無反顧飛車趕去，遞手絹、擦眼淚、環(huán)住她的腰，然后在她不需要他的時候黯然離去，找你來填補空虛。

終于有一天你厭倦了這樣的日子，你開始響應另外一個人曠日持久的呼喚和愛情。你好像真的談戀愛了，可是你的愛情已經(jīng)受到致命的、幾乎無法彌補的傷害。于是新的一輪填空游戲重新開始，你想著舊情人，卻用眼前人來填補空虛，你的舊情人想著他的舊情人，卻用你來填補空虛，一輪一輪，一遞一遞……

我們結束一場場戀愛然后再一次次地開始，我們離了愛不能活，就像魚離不開水。我們不怕補白就怕沒人找我們填空。我們妄圖用愛情來拯救愛情，同時拯救我們自己。可是為什么我們非得在愛情的路上患得患失，心里甚至空得沒有人理解。

也許有一天一晚或者一個時刻你猛醒過來，深夜不睡，側耳細聽家人的呼吸，外面的秋蟲唧唧鳴叫，樹枝隨著風搖來動去，你會突然發(fā)現(xiàn)許多事比愛情更美，一本好書，一支好歌，一場電影，和這樣靜靜的一輩子。這個世界已經(jīng)被濫情搞得洶涌無比，不需要我們再來湊熱鬧扮失意。也許，在自己的天地里，恬靜地微笑，安然地睡覺，對一朵花悄悄說我愛你，才是最美。

愛你自己的小世界，就沒有人敢再找你填補他卑微的空虛。

（李峰薦宋德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