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仰東
一代章回小說大家張恨水幼時入私塾,不及一年,便顯出了過人的天資。老師有一回出了一個對子的上聯:“九棵韭菜。”讓學生對下聯。其他同學正思索間,張恨水脫口而出:“十個石榴。”一個孩子能如此迅速地回應出這個妙對,讓啟蒙老師大為高興。須知,當年的張恨水不過六七歲。此后,他便在鄉里間有了“神童”之名。
如果不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張恨水也許會走另一條人生之路,成為一個科學家。因為他的父親一直想把他送到國外留學,接受西方先進的自然科學知識。如此,則世上就不存在作家“張恨水”,世人也看不到《啼笑因緣》、《金粉世家》、《春明外史》這些作品了。但在他17歲那年,父親突然病故,一下斷了家里的財路,不僅留學泡了湯,連國內的學堂也念不起了,只能輟學回老家呆著。還是那句話,學可以不上,書卻不能不讀。張恨水整天把自己悶在一個老書房里,他曾這樣描述當時的自己:
這屋子里共有四五箱書,除了經史子集各占若干卷,也有些科學書。我擁有一張贛州的廣漆桌子,每日二十四小時,總有一半時間在窗下坐著。
十幾歲的孩子,還是玩心正盛的時候,他過的卻是足不出戶苦讀的日子。
得到什么,總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反之也成立。張恨水的苦讀,不久便得到了回報。1914年,19歲的張恨水到漢口闖天下,為本家親戚辦的一個小報填空補白,筆名“恨水”。此后,一發而不可收拾。在他的寫作生涯中,僅中長篇小說就創作了一百多部,加上其他作品,張恨水一生寫了三千多萬字。這在現代作家當中,即便不是絕無僅有,也是寥寥可數的。
張恨水在贏得了巨大的聲譽和億萬讀者之后,并沒有些許陶醉感,這是尤其難得的。上世紀30年代,他已經名聲大噪,但他的時間表上仍然是讀書、買書、寫書。他自己回憶說:
這是民國二十年吧,我坐在一間特別的工作室里,兩面全是花木扶疏的小院包圍著。大概自上午九點多鐘起,我開始寫,直到下午六七點鐘,才放下筆去。吃過晚飯,有時候看場電影,否則又繼續地寫,直寫到晚上十二點鐘。我又不能光寫而不加油,因之,登床以后,我又必須擁被看一兩點鐘書。看的書很拉雜,文藝的,哲學的,社會科學的,我都翻翻。還有幾本長期訂的雜志,也都看看。我所以不被時代拋得太遠,就是這點加油的工作不錯,否則我永遠落在民十(1921年)以前的文藝思想圈子里,就不能不如朱慶余發問的話,“畫眉深淺入時無”了。
1931年,張恨水36歲,正好剛走到他一生的一半,這個年紀也是一般人眼中的創作高峰期。但又過了30年,情形依然。他的兒子張伍回憶說:
在我的記憶中,他不是揮筆疾書,就是把卷吟哦。他永遠是我家睡得最晚卻起得最早的人,睡前你會看到他在案前揮毫,醒來你還會看到他揮毫案前,似乎總也不睡覺。用他自己的話說則是:“我是個推磨的驢子,每日總得工作。除了生病或旅行,我沒有工作,就比不吃飯都難受。”
在張恨水已經過世快40年的今天,他仍然是一個不過時的作家。根據他的同名作品改編的電視劇,諸如《啼笑因緣》和《金粉世家》等,依然擁有億萬觀眾,熱勁不減。
張恨水有個座右銘:“成于漸。”信然。
(劉鶴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