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秋天

朱湘威

那是一九八九年的秋天，十二歲的我在離家十多里的小鎮念初一，和同學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合租了一間房住宿。

一天早上，天還沒有泛白，同伴們都上早讀去了，我頭痛得厲害，渾身乏力，喉嚨里好像塞著一團火，孤零零地一個人躺在床上。

屋子里彌散著令人窒息的沉寂。口袋里的錢花得差不多了，我想挺一挺就會好的，就不用去看醫生了。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聽到了敲門聲，扭頭瞥了一眼，隨著“吱呀”一聲，門口閃出了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農村婦女，手里拎著一只鼓鼓囊囊的編織袋。

“娃啊，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這么蒼白？”她見我一言不發，放下袋子，走到我的身旁，把她那粗糙的手搭在我的額頭上，關切地問道。“我……”瞅著眼前這位素不相識的大嫂，平時見著陌生人就臉紅的我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這么燙，走，看看去!”她不容分說，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把我從床上扯起來，叫我套上衣服，牽著我的手飛快地向門外奔去。

這時，天色漸漸明凈起來，診所還沒有開門。她一邊用力拍門，一邊焦急地大聲喊道：“醫生，醫生，快開開門，給孩子看看病!”不一會兒，一位披著白大褂的老先生接待了我們。他簡單地問了幾句，看看我嘴唇上因火氣沖起的水泡，又給我量了量體溫，39.5度，向那位大嫂埋怨道：“你怎么現在才把你兒子帶過來呀？”大嫂撩起袖子，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喃喃地答道：“今天清早才發現的。”醫生給我打了一針，開了三副藥，總共要九塊八毛二分錢。大嫂好像知道我沒錢，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布滿老繭的手就毫不猶豫地伸進懷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疊整得齊齊的鈔票，仔仔細細地數了兩遍，替我付了醫藥費。

看完病后，她帶著我返回宿舍，倒了一杯開水，看著我把藥丸吞下去，扶我躺到床上，幫我掖好被子。“孩子啊，好好躺著別動，再熱也別把被子掀開，出一身汗，燒就退了……”說完，她轉身提起墻角的袋子，輕輕地掩上門，踏著我感激的目光遠去了。

她是給上初中的孩子送東西的，但不知道孩子住的地方，碰巧問到了我這里。

盡管我以后再也沒有遇見過那位好心的大嫂，但她那清瘦卻偉岸的背影卻永遠地烙在了我的記憶里，讓我溫暖一生，感念一輩子。

（作者單位：駐鎮73016部隊政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