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親

楊麗芳

晚報記者焦大力外出采訪回來，剛坐下就接到一個電話。一個叫阿貴的小伙子在電話中說，他身世不明，希望借助媒體尋找親人。一聽有新聞線索，大力登時來了精神，當晚便驅車趕到阿貴打工的建筑工地，與阿貴見了面。

身材削瘦的阿貴對大力說：“我今年大概是23歲，因為我無法確定我到底是哪年出生的，只依稀記得兩三歲時被人拐賣了。”大力問：“你是怎么被拐賣的？”“好像是在一個人特別多的地方，天黑了，我坐在路燈下玩，一個漂亮阿姨給了我一包糖，說帶我去找媽媽，我就跟她走了。后來上了火車，在火車上有白天也有黑夜……”

阿貴做夢似地來到福建安溪縣，被帶到一對農村中年夫婦面前。他們待阿貴還不錯，多年以來阿貴一直以為自己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他在那個貧窮的小山村快樂地生活著。可是兩年前，養父不幸因病去世，養母傷心過度再加上年老體衰，也于兩個月前撒手人寰。養母臨終前把多年的秘密告訴了阿貴，希望他能回到自己親人的身邊。但她對阿貴生身父母的情況一無所知，阿貴便想到這個辦法，請報社幫助他尋找親生父母。

大力非常同情阿貴的遭遇，在他的爭取下，報社決定出資幫助阿貴尋找生身父母，焦大力作為特派記者，全程跟蹤報道。動身之前，焦大力撰文《打工青年欲尋生身父母，A市晚報呼吁讀者關注》，登在報紙上，希望讀者提供搜尋線索。

根據阿貴提供的材料，可初步斷定他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在一個城鎮里被拐走的，他們決定從拐賣阿貴的那個女人身上找突破口。通過詢問阿貴養父母的幾個親友，終于得到了女人販子的一個電話號碼。焦大力撥通了電話，人販子不愿意多講，經常掛斷，經過多次政策攻心，她終于說出，當年阿貴就是在本市被她帶走的！

得知阿貴親人很可能就在本市時，大力和阿貴都很激動。大力寫的報道連續刊出，引起了市民的關注，沒過幾天，有位老先生打大力的手機，說他在八十年代初曾丟失一名兩歲的兒子。大力心跳加快，趕緊帶上阿貴直奔老先生家。在老先生的別墅花園里，他們見了面，所有在場的人都說老先生和阿貴長得真是像。他們去做了親子鑒定，鑒定結果出來，他倆的確是父子關系！老先生姓汪，是本市赫赫有名的船舶大王，掙下了億萬家產，可膝下沒有繼承人，如今20年前弄丟的兒子找到了，他怎能不老淚縱橫，阿貴更是喜極而泣。焦大力目睹阿貴父子認親的全過程，感慨萬千，拿起相機不失時機地拍下了父子二人相擁而泣的感人鏡頭。

半年后，焦大力已經把這件事放到一邊了。這天他接到看守所的電話，說那里有個人想見他。他滿腹疑惑地進入高墻森嚴的看守所，那個想見他的人居然是阿貴，而且是以殺人犯的身份！

阿貴沉痛地對大力講，認親以后，父親為了把他培養成他心目中的接班人，對他要求得異乎尋常的苛刻，一舉手一抬足都要有教養有禮數，以顯示出身份的高貴。而阿貴20年來一直在貧苦山村居住，無拘無束慣了，很不適應這種豪門貴族的生活，因此經常受到汪老先生的打罵。汪老先生還多次威脅他說，如不好好努力將剝奪他繼承財產的資格。阿貴又氣又恨，兩人雖有血緣關系，但畢竟長時間不在一起共同生活，感情基礎幾乎等于零。阿貴終于忍無可忍，在一天夜里，在兩人的又一次爭吵中動起手來，他瘋狂地拿起水果刀，一連在老父親的身上捅了40多刀，直至父親斷氣……

焦大力震驚了，腦子里一片混亂。他真有點搞不明白，當初幫阿貴尋親是辦了好事還是辦了錯事，辛辛苦苦尋回的親情在現實利益中居然那么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