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天下第一峽”

丁彥兵

在鋼筋水泥堆砌而成的城市生活久了，人們會向往到草青苗綠、鳥語花香的原野中放飛心情；在平原地區生活久了，就會喜歡去爬爬山、看看海，體驗一下山高水長、海闊天空的別樣景致在一種環境中生活久了，就會向往到充滿著陌生和新奇的異域風光中，找尋久違的興奮和快樂。這就是我喜歡出游的原因。早些年，因為經濟、生活和工作等條件的制約，出游的機會和次數很少，但每一次難得的出游，都會讓我體驗到無盡的情趣。現在隨著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和資金多了起來，出游的機會和次數也多了起來，而以往那種出游的興奮和快樂卻少了許多。這次野三坡之游：才讓我找到了答案。

野三坡位于河北保定淶水縣境內，屬太行山脈，是北京近郊著名的自然風景名勝區，其景致以“野”著稱，原始而自然。汽車沿峽谷溯流而上，據導游介紹，沿途之河名為拒馬河，以前河水湍急，馬不能過，而現在，人去口可以赤足而渡。導游還講了一個拒馬河四季無冰的故事。說從前的拒馬河到了冬季也會結冰的。河邊住著一個農夫叫王香，很是孝敬老母。一年隆冬季節，母親病事沉重，茶飯不進。奄奄一息之際，跟王香說，死前就想吃一口拒馬河里的魚。王香為達成母親心愿，趕緊跑到河邊去捕魚。可天寒地凍，河冰深厚，怎么能捕到魚呢?情急之中，王香脫掉棉衣，以體溫化冰，終得一洞，捕得一條很大的鯉魚，帶回家中。沒想到這鯉已成精，并為王香的孝心感動，醫好了其母沉疴。王香之母感鯉救命之恩，命其將鯉魚放回河中。鯉精為王香母子情懷所動，滴淚化冰，從此拒馬河四季無冰。沒想到，眼前這條亂石嶙峋、水低草盛、野性十足的拒馬河，竟還承載著這樣一個感天動地的故事，一時間讓我如鯁在喉，那種初進山谷時的亢奮陡然少了許多。思來想去，我也不明白為什么人們總喜歡給美妙無比的自然之景賦于太多的沉重，而讓更多的野趣在感動中蕩然無存。

直到下午趕到野三坡著名景區百里峽，我才重新找回迷失的心情。百里峽包括海棠峪、十懸峽和蝎子溝三個峽谷，全長百余里。谷口處一塊巨石，上有胡繩先生的題詞“天下第一峽”。按胡先生的學識，自然應該知道這詞題得有些言過其實，我卻不能理解胡先生為什么還題這樣的詞。

我們一行從海棠峪進山，從十懸峽出來。穿行了兩個山谷。雖然峽谷之中的萬仞絕壁也曾讓我嘆為觀止，點綴在崖壁之上的海棠野荷也曾讓我嘖嘖稱奇，川流在山間石縫中的大小水流也曾讓我倍感清爽，翻越兩谷之間的峰嶺時也曾讓我氣喘吁吁，但總感覺內心缺少了些什么。那種山川河流、自然風光帶給我的新奇和興奮始終沒有涌上心頭。這是怎么回事?一路行來，我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十懸峽，我獨自坐在牛角峰下的一塊落石之上。頭頂是刀劈斧鑿的峭壁，腳下是潺潺而過的小溪，旁邊是延谷而上的山路和路上川流不息的趕山人。逡視著這山、這水、這人，不經意間發現了兩種不同的情景：在溪流繞石而過的一泓清水之中，有兩只賣油郎(據說是蜻蜓的幼蟲)，一會兒追逐嬉戲，一會兒靜立觀望，悠然自得，全然不顧我對它們的盯視和伸將過去的手指的恫嚇，依然我行我素，獨自享受著清涼的溪水帶給它們的快樂。而路上的行人，有的忙著拍照，有的吆喊著同伴。更有一個打著手機的大胖子向我沖來，一副氣極敗壞的樣子，差點踩在我的身上。看樣子不是生意沒談攏，就是后院起了火。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那無盡的煩惱，哪里還有這自然美景。想想我這一路，也和擠擠挨挨的游人一樣，不僅要照顧跑前落后的同伴家人，還不時地為大家拍照留影，許多的美景都是通過相機那方寸之間的小孔瀏覽過來。加上正是旅游旺季，游人如織，讓這充滿自然奇趣的峽谷變成了熙熙攘攘的鬧市，山林的清幽寂靜全然不在，自然不能體味到山水之中所蘊含的自然情趣了。

這時我才明白，此時此刻，雖然我身在自然之中，卻是心有旁騖，所以總覺得自然離我那么遙遠。這一切的自然風光只屬于那兩只賣油郎，屬于那些鐘情于它、全身心投入于它的人，永遠不屬于我們這些匆匆忙忙的過客，不屬于這些身在自然，心在鬧市的游人。

夜靜更深，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立秋以來的連綿陰雨終于驅走了夏日的悶熱和天空的陰霾。擱下酸疼的筆，站在窗前，遙望著久違的藍天白云和點綴其間眨著眼睛的星星，吞咽著清新濕嫩的空氣。我突然發現，原來自然之美并沒有只在遠方的山水之中，自然就在我們身邊，如母親，如愛人，如孩子，那么的可親、可近、可投入。豁然之間，我好像明白了胡繩先生題寫“天下第一峽”的緣由。當年在先生的眼中，一定只有這百里峽；先生的心，已經被這百里峽深深地迷醉，自然就覺得它是“天下第一峽”了。

看來，我們和自然之間，其實不過只隔著一顆心的距離。(二泉映月社團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