餃子

未　未

當年，老孫是在北方當的兵。北方的天氣，賊冷賊冷，老孫不喜歡。老孫喜歡的，是北方的餃子。皮薄，餡多，咬一口滾燙滾燙的，特別過癮。

老孫的兵沒白當，不但吃到了餃子，復員時，還領了個北方的姑娘回來。老孫開玩笑說：“領她司來專門給我包餃子吃!”

那北方姑娘很快就成了老孫的老婆。不知什么原因，他老婆雖是北方人，卻不大愛吃餃子，反而對南方的大米飯情有獨鐘。大概，她正是瞅著大米飯才決定背井離鄉跟著老孫的吧?隔三差五，她都會給老孫包一頓餃子。她包的餃子很正宗，老孫很愛吃。就著正宗的北方餃子，再來二兩燒酒，老孫覺得，神仙的日子也比不過他。

不久，他們有了一個兒子。再不久，他們又有了一個女兒。兒子和女兒，跟他們的娘一樣，都不愛吃餃子，只愛吃南方的大米飯。

后來，老孫和老婆老了。兒子和女兒，就像長硬了翅膀的鳥兒，一只一只地飛了出去。家里，就剩下二老了。老孫仍然愛吃餃子，他老婆仍然隔幾天給他包一頓餃子吃。

再后來，老孫的老婆——病不起了。老孫守在老婆的床邊，像個丟了魂的孩子。老婆幽幽地說：“我走了，誰給你包餃子吃呢廠老孫使勁攥住老婆的手。攥住老婆的手，老孫像要攥住一份永恒的愛情。

這天一早，老婆忽然對老孫說：“我想吃頓餃子，你幫我做一回吧。”老孫感到有些意外：“你不是不愛吃餃子嗎?”老婆嘆口氣，說：“我想臨走前嘗嘗家鄉的吃食，不然，這輩子就白做一回北方人了。”老孫覺得老婆說得有理，就答應了。

老孫只吃過北方的餃子，卻從未動手做過。平常，都是老婆做，他吃。但是現在，老孫卻要親手做了。老孫整整忙活了一個上午，總算做好了一碗餃子。老孫小心翼翼地把餃子端到老婆面前，老婆扭頭瞧了一眼，說：“把它倒了吧。”老孫一聽來氣了：“倒了?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哩!”老婆不依不饒：“這是餃子嗎?比面糊還面糊，叫我怎么吃?”說完，老婆還抹起眼淚來。老孫的心，馬上就軟了，忙安慰老婆：“好了好了，我重做還不行嗎?”

老孫開始正兒八經地做餃子了，平時他記得老婆的餃子皮搟得又薄又滑，餃子餡剁得又細又香，包的餃子又嚴實又周正。一直做了半個月，老孫終于做出了像老婆做的一樣好看又好吃的餃子。

那天，老孫把做好的餃子端到老婆面前：“你看這碗做得怎么樣?”老婆已經病得不輕了，她努力向前探了探身子，見了碗里熱氣騰騰的餃子，老婆笑了，笑得很舒心：“這回做得還真不錯。”得了老婆的表揚，老孫像個孩子，很是高興：“趁熱，我喂你吃。”老婆搖搖頭，“我不喜歡吃這玩意兒。”老孫愣了，好半天才說：“那你為啥還要我做?要知道，為了做好這碗餃子，我苦練了半個月呢!”

老婆眼里涌出兩行淚水來：“我是怕我走了，再沒人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餃子。現在好了，我放心了，你能自己做餃子了!”老孫心頭一熱，緊緊攥住老婆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