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脾氣

喬國利

不知道是不是人一旦上了年紀脾氣就會變好，抑或是飽經了滄桑世事，心胸變得開闊了，凡事都能看得開的緣故，總之我發現，已壯年不在的父親竟一改往日的倔脾氣，變成了沒脾氣的“老好人”。有時候，面對已長大成人的孩子，一向嚴厲的父親竟顯得拘束，甚至會害羞……

父親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他是個嚴厲得出了名的人，從小到大，我沒少挨過他的打罵。15歲那年夏天，我參加中考沒能考上重點高中，便萌生了退學回家種田的念頭。等我這話一出口，方知闖了大禍。父親像一頭暴怒的獅子，鐵青著臉，操起一根荊條打得我眼冒金花，邊打邊罵：“沒出息的孬種，養你干啥!”這一頓打，讓我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

因為這些，父親在我的心目中有著不容侵犯的絕對權威地位，我也怕他，便下決心讀好書離開這個家。現在想來，父親要的也是這個結果。他曾不止一次地說過：“農村娃靠啥？還不是讀書!有本事就走出這個村子!”

父親就是這個火脾氣，但在我參軍之后，才驚覺父親真的變了。這種變化是很突然的，尤其是在離開家兩三年再回去時，感受更為強烈。記得上次探家回去，喝多了酒的父親不停地跟我嘮叨著，他希望我能在部隊好好干，希望我能出人頭地。我實在煩了，便沖他說：“嘮叨個啥？我又不是小孩子!”父親一下子沉默了，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不安地搓著手，如銀的鬢發微微地跳動著。那一刻，我不由得一陣辛酸。

后來，我將這件事說給一位頗受我尊重的長者聽，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其實他并不是沒脾氣了，而是覺得你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不能再把你當做小孩子來看待了。這個時候，你就更要懂得體貼父親，用自己出色的工作成績回報他，換取他的安心，而不是可以在他面前耍脾氣，惹他傷心啊!”

再回去見父親時，是專門向他道歉的。我注意到，父親的嘴角抖動了幾下，轉而又煥發出孩子般純真的笑容。慢慢的，他伸出胳膊挽住了我的肩頭：“傻小子，道哪門子的歉啊。”我笑了，父親的臂膀依然是那么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