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腎救母

姜雪峰　肖學風

律師兒子：“我來捐腎，一定要救我的媽媽！”

田世國１９６５年出生在山東省棗莊市，父親田家平在棗莊市礦務公安處工作，母親劉玉環是市遠大實業公司的一名職工，兩位老人均已退休。

田家有兄妹共３人，作為長子，田世國從懂事時起就事事處處為父母分憂。１９８４年，他考入山東司法干部管理學院，畢業后分配在企業從事法律方面的工作，幾年后與人合伙開辦棗莊市華魯律師事務所。田世國孝敬父母，在棗莊工作期間，他資助父母到海南旅游，出錢給父母裝修房子，看到父母看電視時喜好不同，他竟然買了兩臺大彩電，樂呵呵地對父母說：“你倆一人一臺，免得經常為換臺吵鬧！”

１９９９年，田世國帶著妻子劉華到廣州創業，成為廣州國政律師事務所的一名律師。田世國工作起來沒日沒夜，一直沒有時間回家去看望父母。雖然身在廣州，但他心里時常牽掛著父母。平時，他在外面碰到山東沒有的好吃的食品，就習慣性地多買幾份寄給父母，逢年過節總不忘捎一些錢物回家。

２００４年３月２６日，田世國接完弟弟田世凱打來的電話后，頓時臉色大變。在妻子的追問下，他才聲音顫抖地說：“媽媽被確診為尿毒癥，已經到了晚期！”

當天晚上，田世國就往棗莊趕。下車后，他直奔醫院，踉蹌著撲到母親的病床前，哽咽著說：“媽，我回家看你來了！”

聽到大兒子的聲音，劉玉環睜開了眼睛埋怨說：“你在廣州那么忙，大老遠的跑回來干什么？”

田世國看到一旁的家人不停地向他使眼色，才明白母親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的病情，他稍微穩定了一下情緒，說這次回來是出公差。然后，他安慰母親說：“媽，你放心，有我們兄妹在，你會好起來的。”

田世國來到醫生辦公室，醫生告訴他，尿毒癥患者的治療方法主要靠血液透析或換腎來維持生命，雖然腎移植可以使病人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不僅費用昂貴，而且腎源不好找。特別是像你母親這樣已經年過花甲的老人，腎移植手術的風險更大。田世國卻沒有灰心，他決定給母親進行腎移植。

田世國回到廣州后，立即到各大醫院聯系腎源。然而時間過去了兩個多月，田世國一直沒有找到腎源，他每天茶飯不思，人也憔悴了許多。一天深夜，田世國示意妻子坐下來，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說：“腎源很難找，但媽的病不能再拖了……所以，我想和你商量個事！”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腰部。劉華一聽，焦急地問：“不會是你想自己捐腎吧？”田世國堅定地點了點頭。

劉華原是一名新聞記者，自生下女兒后，就回家成了全職家庭主婦，家里的經濟來源全靠田世國。如今聽說丈夫要捐腎救母，劉華流著淚水說：“你給媽捐腎我不反對，可是這么大的一個手術，萬一有個什么閃失，我們一家人以后怎么過？”

２００４年８月初，田世國返回棗莊為捐腎的事做準備。臨行前，劉華滿腹心酸地對丈夫說：“你盡管放心去，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已經想好了，等你做完手術后，咱們把女兒送到托兒所，我出去找一份工作，如果你的腎不合適，我也愿意捐！”

我是從媽媽身體里出來的，我就當是再回去了……

田世國回到棗莊后就把弟妹召集到一起，他說：“媽媽操勞了一輩子，如今到了享福的時候，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如果讓她靠透析來活一天算一天，那還要咱們這些兒女干什么！”

弟弟說：“只要能治好咱媽的病，就讓我來捐腎吧。”妹妹田曉致已經有了９個多月的身孕，雖然分娩在即，她也跟著說：“我和二哥想的一樣，咱媽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也愿意捐！”

田世國接過話茬說：“曉致就要生孩子了，在捐腎的位置上就做個最后替補吧，我和世凱來當主力。如果我和世凱都適合捐腎，那就由我來捐。”弟弟打斷哥哥的話說：“大哥的事業剛有個頭緒，無論如何不能分心，捐腎的事就由我來擔當！”田世國連連擺手：“還是我說了算，誰的合適由誰捐，如果都合適就由我捐，就這么定了。”

就在田家兄妹爭相捐腎的同時，劉玉環的身體不斷惡化，田家兄妹焦急萬分，反復向醫生咨詢換腎手術的事。

２００４年８月底，田世國選定上海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給母親做手術。聯系好這些事情后，田世國讓弟妹盡快去上海做配型檢查，他則先去廣州籌錢。臨上車時，他叮囑弟妹：“這次行動一定要保密，不能讓媽知道，否則她是不會讓我們這么做的。”

經醫院檢查，田世凱被醫生查出患有心臟病，不適合捐腎。田曉致坐完月子不久，偷偷地去上海做配型檢查。檢查結果：她和母親的腎比較相配，可以捐腎。

９月２０日，田世國從廣州到上海，配型檢查的結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腎臟和母親配型成功。

泌尿外科主任朱同玉教授從醫１５年，實施腎移植手術不計其數，還是第一次碰到晚輩給長輩捐腎的病例。

朱教授對田世國說，捐一個腎臟雖然對今后的日常生活不會產生太大影響，只要剩下的這個腎臟不生病，就足夠維持身體的需要，但今后的生活將比正常人多增加一些風險，一旦惟一的腎臟受到損害就危及生命，所以，他讓田世國慎重選擇。

田世國說：“我媽為我們操勞一生，該享福的時候卻患了重病，所以我一定要救她。反正我是從媽身體里出來的，給媽捐一個腎，就當是再回去了……”

９月２３日早上，田世國風塵仆仆趕回家，見到母親后，他壓根兒未提自己到上海的事，只是偷偷地把上海的檢查結果告訴了弟妹。下午，田世國正陪著母親聊天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說：“什么？找到腎源了？那太好了，太謝謝你們了！”

掛斷電話后，田世國“興奮”地對母親說：“媽，好消息，剛才上海的朱教授打來電話，說幫我們找到了腎源，讓你馬上去上海做手術呢！”劉玉環一直灰暗的眼神里，立即閃爍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光芒。田世國永遠忘不了母親的這個眼神，那是一個絕癥患者對生命的極度渴望。

接完電話，田世國立馬把手機里顯示的已接電話刪掉了。因為剛才所謂的朱教授來電話，其實是田世凱按照事先吩咐打的。

母親曾將生命賦予兒子，兒子如今以另一種方式回贈母親

２００４年９月２７日清晨，田世國攙扶著母親乘火車來到上海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

田世國捐腎救母的壯舉不僅令朱教授欽佩，醫院領導聞訊后也深受感動。聽說田世國捐腎必須要瞞著母親，院方及時調整床位，將田世國和劉玉環安排在不同樓層的病房。

手術前，田世凱和田曉致也趕到上海。看到醫生對田世國進行各項例行體驗，同一個房的病友看出了端倪……

一些好心的病友買了些東西想去探望田世國母子，卻被田世凱一一擋了回去，他說：“大家的好意我們全家都心領了，要是我媽知道是大哥在捐腎，她非得從７樓上跳下去不可！”田世國編造的“親情謊言”在醫院里慢慢傳開，大家不約而同地守護著這個秘密，只在私下里傳頌著田世國捐腎救母的事。只有劉玉環一個人被蒙在鼓里，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渾然不知。

田世國考慮到自己捐完腎后，就不能出現在母親身邊了，為了讓母親配合手術，他佯稱有案子必須立即回廣州。

２９日晚上９點，田世國來到母親的病房，依依不舍地“道別”。

田世國還給遠在廣州的妻子打了電話，他說：“明天就要做手術了，我對得起母親卻對不起你，這會兒我特別想見到你……”電話那頭，他聽到妻子的啜泣聲，自己也不禁熱淚橫流。

田世國終于可以實現拯救母親生命的夙愿了！

３０日早上７點，田世國首先被推進手術室。半個小時后，護士把劉玉環推進手術室。上午８點整，手術正式開始，朱同玉教授親自操刀。這臺母子換腎手術一直持續到下午１點５０分，手術做得十分成功，劉玉環剛被推出手術室，兒子的腎便開始在她體內正常工作了。

１０月８日，田世國先母親一步出院，回到棗莊老家休養。１０月１４日，換腎成功的劉玉環也回到棗莊老家。看到大兒子在家中，老太太有點驚訝，田世國忙說他在山東接了幾個案子，老太太才開心地說：“以后多接山東的案子，常回家看看。”田世國“嘿嘿”直樂，故意問道：“媽，你用著這腎感覺怎么樣？”母親回答說：“好得不得了，醫生說這個腎簡直跟我的一模一樣！”聽完母親的話，田世國“呵呵”地笑了。

本刊補述：田世國捐腎救母的事跡經媒體報道后，在全國引起強烈反響，感動了公眾，感動了中國，經廣大讀者、觀眾推薦和評委會的認真評審，田世國從２０名候選人中脫穎而出，最終被評選為“感動中國·２００４年年度人物”。

（中生、志松摘自《知音》 原標題為《“秘密”割腎救母 風中的長子撐起染血的旗》 本刊有刪節 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