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為天下先

張遠華

老子說，我掌握并保存著三件法寶，其中之一就是“不敢為天下先”，不敢走在天下人的前面。如果能做到這一點，就能做事物的首長，“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六十七章）。

不敢為先，就是要示柔。事物的發展總是剛與柔的結合，—味地進取、剛強，并不足以保證事業的成功。它意味著言行謹慎，收斂鋒芒，不要處處表現，事事爭勝。假如是一把錐子，平時就要收在囊中，必要時才脫穎而出，發揮作用。而不要老是將鋒刀暴露在外，那樣只能處處讓別人提防你。即使是好意也會被別人當作惡意。收斂的作用首先就在于保護自己，不至于因鋒芒太露而招致別人的攻擊。況且，“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鋒芒畢露，只能讓別人防你，而你卻無法防別人。要為天下先，就要顯露才干，爭勝好強，從而取得成功，但這樣，往往會給自己帶來禍害。因為你取得成功，就會名聲鵲起，就會招致別人的嫉妒，成為眾矢之的。那些只顧滿足自己而不考慮他人的人，必定要失敗。法國哲學家ＬａＲｅＣｈｅｆｏｕｌｄ曾說：“假如你要得到仇人，超過你的朋友們；如果你要得到朋友，讓你的朋友超過你。”這并不意味著在事業上不求上進，而是告誡人們在利益、榮譽上要謙讓，在事業發展的過程中要講究方法。

在《戰國策》里有這樣一則故事：有一次魏王送給楚懷王一名美女，楚懷王對這名美女非常傾心。楚懷王本來就有一名名叫鄭袖的愛妾，鄭袖知道這件事后，嫉妒得幾乎發狂，但表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反而對這位美女視為自己妹妹般的疼愛，好讓懷王相信她一點也不嫉妒。鄭袖對這位美女說：“大王非常寵愛你，但唯獨對你的鼻子不太滿意，所以你以后在大王面前，一定要將自己的鼻子捂住。”聽了此話后，這位美女每次在懷王面前都捂著鼻子，懷王對此頗覺奇怪，便問其愛妾鄭袖，鄭袖借此大獻諂言，說這位美女是嫌大王體臭，所以才捂住鼻子。懷王一聽，龍顏大怒，下令對此女處以割鼻的劓刑。可憐的美女，遭此大難還不知為何緣由。

戴爾·卡內基說過一句話：只有成功者才會受人非難。當然他的意思是鼓勵人們成功，而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成功了，敢為天下先，就會引來各樣的禍害。１９２９年，美國發生了一件轟動全國的教育爭議，所有在芝加哥的美國知識分子都目睹了這樁事件。事情的起因是：一位名叫羅伯·哈欽斯的年輕人，１９２１年從耶魯大學畢業后，做過侍者、家庭教師、成衣推銷員。１９２９年，正當他三十歲，處于而立之年時，成為了全美名列第四的芝加哥大學的校長。這樣一來，攻擊聲如排山倒海而來——他年輕無知、缺乏經驗……教育構思荒謬。甚至報紙也參加了這場攻擊戰。宣誓就職那天，有個朋友對羅伯·哈欽斯的父親梅納說：“今天早上報紙又在那兒大肆批評了！”老哈欽斯說：“很糟糕。不過切記，沒有人會打落水狗。相反，愈是趾高氣昂、得意洋洋的狗，人們愈是看不順眼，才特別喜歡捉弄。”很難設想，羅伯·哈欽斯不擔任芝加哥大學的校長會受到如此攻擊。

相反，如果能夠謙虛處下，抱著與世無爭的態度，反而能收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效果。“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二十二章）意思是說，不自己夸耀，所以才有功勞；不自高自大，所以才能領導；不與人爭，所以天下沒有誰能爭得贏。漢代的“大樹將軍”馮異，可謂深得其中奧秘。馮異在每次征戰結束后，從來不與諸將并坐論功，排寫功勞簿，而是一個人悄悄地出去坐在一棵大樹下閉目養神，久而久之，人們給他送了一個雅號：“大樹將軍”。平時他操練自己的軍隊與敵人交戰時，將士必須沖在最前面，但“非交戰受敵，常行諸營之后”，因而很受將士的擁戴。在軍隊調配之時，將士們都說：“愿屬大樹將軍”。光武帝劉秀對這位將軍也十分敬重，在做皇帝的時候，特意把站在后面的馮異拉到諸位公卿面前介紹說：“是我起兵時主簿也，為吾披荊棘，定關中。”后來，馮異被分封為應侯、陽夏侯。馮異的功名正是來自他的“不爭”，不為天下先。

只有保持謙讓，才能有效地運用這一謀略。從本質上來說，這是以退為進，是一種最利于達到預定的目標而又不招致矛盾的積極有為的態度。在現實生活中，只有靈活地運用這一謀略，才能贏得大家的尊重和愛戴；在事業發展中才能遇到更多的機會，在決策時才能慎重全面地考慮問題，在決策的實施中才能左右逢源。

當然，以這種謀略處世，也不是完全沒有它不利的一面，它容易導致人們無所進取，使整個社會死氣一片，這或許就是所謂的針無兩頭尖吧。但這一謀略對人們的指導意義是不可否認的，尤其是對那些表現欲極強的人來說，是很有借鑒意義的。

（曾世義摘自《＜老子＞謀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