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無聲（組詩）

羅　蕭

雪天

我發現一個人

在雪地上行走

影子細長柔軟若有若無

路邊的毛白楊落完了葉子

但不拒絕雪東一朵

西一朵將枝杈染白

手鐲項鏈之類的物什

明滅于雪中恍若

滴滴螢火被夢游者擁有

我說“愛——”“愛情——”

枝梢輕微顫抖

落羽紛紛幾乎不易察覺

白色在加深沁河暴漲

表面的雪粒冷靜凝滯

無法看表它灼熱的另一面

雪絨花

將它夾進書頁

它卻溶化洇沒字跡

它不適合存放

我走開其實正在回來

不知道的時間里

有事情已經發生

漏洞里的微塵

呼吸的話語彌漫

飛翔留下空白

離你最近者

不懂何為擁有

世界驚喜因你溫柔的消失

晨

曾經的星群

迷失于黎明的終結處

青草直起了身

雪的淚光中

燕子穿梭

站臺上一群

肩扛鋪蓋卷的漢子

望不見村莊

老屋瓦楞上

最后那片積雪

晨霧遮擋住了一切

柳絲招手

汽笛遠走他鄉

暗中的雪

天空消失

森林在焚燒

白色否定一切

既包括過去

也包括現在

有什么骨鯁在喉

咽不下吐不出

像一根魚刺

只能借助于神明

腐爛融化

春天遠未到達

嗜睡的蛇轉入地下

暫時不肯出來

它已學會等待

不動聲色

積蓄逃竄的力量

雪中的路途

無跡可尋

雪冬

在冬天

我們走動

靠近白色

濃霧升起

烏啼聲粘貼

在絕望中

時間的葉子

黑色嘩嘩落下

去向不明

樹赤裸著

有人躡足走過

拉近了寂寞

與村莊的距離

滿地積雪

恰似世界

失去鹽粒后的

孤獨和憂傷

不可勝數

眾鳥飛去

擦出火光

二月雪

融化

一堵墻爛在路上

某些老人和不上學的孩子

在找干凈的腳印

陽光耀眼

空氣清新

泥濘中穿行的身影與車輛

匆忙而慌亂

風靜靜地吹

感覺不出有什么在推動

不被察覺的雪

外面在下雪

只一小會兒就停了

其實我并沒有見到

落雪的場景

雪!有人在喊

一只空塑料袋

上面薄薄一層雪

來不及融化

距此不遠處

王大爺頭頂幾朵雪花

坐在馬扎上

守護著生活區大門

進出的人如風吹過

愛雪的人在歷史的書頁里

看不見自己

就像壓根兒不知道

有過下雪這回事

雪落無聲

不管有沒有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