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嘴之問題／賽車場之疏漏

林德清　陶江虎

陸家嘴之問題

林德清

美輪美奐的浦東陸家嘴被人稱頌為“中國的曼哈頓”，雖是美譽，實屬當之無愧。在下好歹也到過亞洲美洲歐洲十幾個外國城市，單從氣派和現代標準衡量，陸家嘴地區足以比肩乃至稱雄。作為上海人，一旦有朋自遠方來，我會毫無例外地把他們拉到這塊集中著金茂君悅香格里拉正大廣場東方明珠浦東外灘世紀公園的樂土上轉一遭，登高望遠，舉杯把談，很能滿足我作為東道主的虛榮心。我十分有把握，無論是外地的還是外國的朋友，只要讓他在國際會議中心旁的浦東外灘邊環視片刻，江對面是有百年歷史的“萬國建筑博覽會”外灘銀行建筑群，身后處是風格各異直插云霄的現代高樓群，藍天白云，綠草茵茵，陽光和煦，輕風拂面，此情此景，他定會發出由衷的贊嘆！

我屢試不爽，我豪情滿懷。

只是一旦由審美進入到實用層面，就會犯難：譬如和朋友去喝一杯，就頗犯躊躇。最佳的選擇當屬金茂君悅了，然而直達54層大堂后，經常是沒有你的席位。上到87層或者其他允許喝一杯的樓層，你常常被告之，這兒是酒吧區，晚上方才營業；那兒是用餐區，幾點以后你是不能安心閑坐的。你被禮貌地趕來趕去，你在電梯的迷宮里轉來轉去，轉得你興味索然，雅興全無。你想干脆去人氣足點的飯店饕餮一番吧，又發現這兒可供選擇的飯店不是像浦西一樣可以如數家珍。“鷺鷺”算是不錯的選擇，也不遠，可是你在馬路上匆匆走去，那種感覺很不對勁：應該具有的閑適和悠閑因為沒有周邊環境的營造，沒有連綿不絕的商圈的引領，你好像不是去休閑而是去談判，去從事商務活動。這雄偉的陸家嘴一下子讓你覺得不親切不和美，她融不進你的生活中！

遂頗贊同美國城市設計專家理查德·馬歇爾直言不諱的評判：“從形象上而言，陸家嘴地區無疑是迷人的，但論及具體功能，它顯然并不健全。每一幢單體建筑都那么高，但是各自為政，互相之間沒有溝通。”這“各自為政”四字竊以為用得非常到位：高樓美則美矣，可是各不相干，你不可能一幢幢去探頭探腦，你也不知道每幢高樓各具何種風采。于是他們就離你越來越遠，你在感情上和它們非常疏離。

就連那條經常被引述的世紀大道，目前也由視覺走廊變成了實軸的交通干道，不僅耗資巨大而且使交通復雜化；除了可用“氣派”二字褒之，其余的如美觀親切豐富協調等字眼都不適合它。幾乎可以說，用視覺走廊的標準衡量之，它乏善可陳。

“現代孤島”式的新城，不光獨屬陸家嘴，據說這是亞洲城市的通病：日本東京的彩虹城、泰國曼谷的新城、新加坡的新CBD……對此，理查德·馬歇爾坦言道，雖然每個城市都想設計出自己的風格，但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城市設計是無關風格的事情，而是要融入環境之中，讓人們生活得舒適。一整圈無人居住的高樓，寬敞卻沒有人氣的街道，好似一座空城。他顯然并不欣賞這樣的“現代空城”。

在下同意這樣的看法。陸家嘴給我的感覺就是：好似一座空城。這興許就是“陸家嘴之問題”。

賽車場之疏漏

陶江虎

本人并不同意所謂“陸家嘴的問題”。在我看來，陸家嘴的定位原本就不是為了聚集世俗意義上的“人氣”，而是更高意義上的“商氣”。人們不來吃飯，沒問題；不來購物，沒問題；不來閑逛，也沒問題；但是如果沒有國際大財團前來租房買房造房，沒有形形色色的老外海歸金領對之情有獨鐘，那種居于高位的商氣就無法形成。你衡山路好嗎？好；新天地好嗎？好；但是它們創造的價值多半是在消費領域。而陸家嘴的神經通往世界的極地，堪與世界經濟猛獸共舞，其貌似沉默的外表下是狼奔豕突的拼搶，其創造的價值不可與一般意義上的景觀消費街道等量齊觀。說實在的，對陸家嘴而言，平頭百姓該愛不愛悉聽尊便。

我覺得“有問題”的，倒是落成不久的國際賽車場。日前去國際賽車場觀賞V8國際超級房車賽，驅車至滬嘉高速，滿心以為一路上關于“國際賽車場”的標記不勝其多，無需擔心。可是眼看到了嘉定城區的出口，還是未見任何標記。遂在將出未出的斑馬線上緊急向種種友人手機咨詢，然后綜合各種說法，才決定毅然決然往南門口子下。下去之后總算見到了一個提示，然后開著開著又不見了。不禁納悶：這國際賽車場對這塊土地而言何其重要！幾乎應該作為最最重要的抓手，最最該花力氣的項目！一場賽事，引來萬車云集，假如萬車在奔馳過程中不得不個個和我一樣反復咨詢一頭霧水七拐八彎七摸八摸，你到底希望不希望人家來？何況車賽更為老外所熱衷，本土上海人尚且如此困難地尋找目的地，換了老外，豈不更加迷霧重重？

好不容易到了賽場，馬路空曠，人跡罕見，瞅著手中的票子，不知如何盡快到達自己的看臺。一路上，還是不見明確的導向標記，只看到橫著的開口處皆是障礙物。總算漸漸看到了熱鬧，遂驅車前往停車場。在第一個停車場被告之，請往七八號停車場。到了七八號停車場，又被攔住，告之再往前開，去第四停車場；到了第四停車場，被告之，沒有停車證不能進。停車證？一個看客怎么可能擁有這兒的停車證？遂又往前開。直到非常僥幸的讓你付出30元停車費后，才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進入這個停車場了！

不想描述比賽的激烈和場面的精彩，只想繼續說說回來路上的摸爬滾打。出了賽車場回市區，依然不見任何方便醒目的標記。毫不容易找到某個高速公路入口，一塊牌子告訴你這兒修路請改走其他入口。遂見一溜車往前亂開，到了岔路口，在各自作出判斷后各奔東西。幸好本人不盲目跟從，寧可停車反復詢問，終于，在未走冤枉路的前提下到達新入口。想著那班跟著前車盲從的伙計們，頗為他們痛惜。

我一直不明白，咱們有錢造一擲千金的雄偉建筑，有錢為老外的賽事造勢，有錢鼓動發燒友前來捧場，難道就沒錢在所有接近賽車場的路口掛上清晰的導向標記？難道就不能讓四面八方的看客迅捷方便地從不同的高速路上直達賽車場？賽車場賽的是車，引來的也是車，看客的有車一族比例極高。如今這樣不“以人為本”的經營方式，居然未能引起足夠的重視！作為精明有條理的上海管理者，面對疏漏，理應汗顏——至少，我是為他們汗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