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西細菌戰的揭秘者

張正直　劉　青

他不戀權位，癡謎文史，在研究地方革命戰爭史過程中，偶然發現反映侵華日軍實施魯西細菌戰絕密檔案的蛛絲網跡。于是，他懷著強烈的歷史使命感和民族責任感，自費進行了深入細致、艱苦卓絕的調查研究。歷時10余年，終于揭開了重重黑幕，石破天驚地向國際社會公布了侵華日軍在魯西細菌戰中屠殺中國平民萬余人、慘絕人寰的人間暴行。從而引發了國內外史學界的“九級地震”。

1943年8月久旱逢雨的魯西地區大雨傾盆，陰雨連綿，境內的衛河、漳河、滏陽河、滹沱河等河流水位暴漲。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忽然有一天，四條河流同時決口，滔天的洪水仿佛一群群脫韁的野馬奔向周圍，衛河流域附近的臨清、館陶、武城、丘縣等地960平方公里頓成澤國。更令人費解的是，洪水所到之處，瘟疫霍亂橫行，得病者上吐下瀉，數小時便不醫而亡，許多村莊一夜間便有成百上千人死亡，一時間，魯西、冀南區域內天昏地暗、餓殍千里、腐尸遍地、白骨擋路、鬼哭神愁……

這就是日本皇軍在山東魯西發動的代號為“十八秋魯西作戰”的魯西細菌戰悲慘畫面。制造這一滅絕人性罪惡的主謀便是臭名昭著的岡村寧次、石井四郎，直接指揮者為細川忠康。其喪心病狂的主要手段便是用飛機將霍亂菌撒向衛河流域，然后決堤傳播。

由于這是日軍高層的核心機密，知情者甚少，日軍潰退后，又銷贓滅跡，多年來一直淹沒在史海中。

揭露這一驚天秘密的，是沂蒙革命老區一位普通的政協干部崔維志。

1954年10月，崔維志出生在山東沂源縣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家庭里。這里是革命老區，各種各樣的戰斗故事豐富多彩，從童年到少年，崔維志幾乎是用革命故事喂大的。雖然沒上過幾天學，但他非常迷戀寫作。1971年，崔維志參加工作，在公社糧站當了一名出納員，由子他人品好，在當地文字水平比較高，很快便入了黨，并調到了縣里，在不到十年的時間里，他由一名普通干部，當上了縣勞動局副局長，成了全縣當時最年輕的副科級干部。

崔維志當上副局長后，由于行政工作繁忙，沒有時間讀書寫文，這對癡迷文史的他來說，簡直是一個致命的打擊。無數次的彷徨猶豫，崔維志毅然作出了對他一生來說非常重要的選擇，離開勞動局到縣黨史委任職。因為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追求是什么。

調入黨史委后，崔維志在妻子唐秀娥的幫助下，仿佛像雄鷹終子找到了搏擊云天的長空，又象地殼下面洶涌奔騰的巖漿終于找到了火山噴發的突破口，在不到二年的時間里，他便以斐然的研究成果被調入臨沂地委黨史委工作，1989年又被調入地區政協文史處。在臨沂工作不足20年的時間里，他主編、參編了10多部大型文史巨著，并多次被省政協授予優秀文史干部，兩次榮立三等功。他利用業余時間編著文稿9部，共計750余萬字，其中《山東抗日戰爭紀實》、《山東解放戰爭紀實》和《魯西細菌戰大屠殺揭秘》獲全國近現代史科研成果一等獎。

1993年6月的一天，崔維志和妻子為征集《山東抗日戰爭紀實》的文史資料來到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當他們翻開國民政府塵封的案卷時，無意中發現了這樣一段記載：“日軍曾于1943年秋在山東衛河流域實施過一次大規模的細菌戰，中國人死亡甚眾。”看到這條僅有幾十字的記載，一種強烈的歷史使命感和民族責任感涌上心頭，他激動地對妻子說：“這里面一定有一個絕密的內幕和巨大的陰謀，我們要想辦法揭開它。”

說干就干，夫妻二人迅速踏上了尋找這一重大檔案的征途。在近3年的時間里，他們先后趕到濟南，聊城，魯西，冀南，豫北等地的檔案館，進行仔細地查閱，但沒有半點魯西細菌戰的蛛絲馬跡。隨后他倆又趕到了北京、南京、上海、杭州等地，拜訪了谷牧、趙健民、宋任窮等一大批在山東抗日根據地擔任過主要領導的老前輩，向他們打聽魯西細菌戰的情況，但這些領導均表示不知道。

眼看著調查進入了死胡同，崔維志一籌莫展，妻子提醒他：為什么不到中央檔案館查查呢？到中央檔案館后，夫妻倆一頭扎入了浩如煙海的史料中，經過近半個月的深入查詢，終于在由撫順日本戰俘管理所轉到中央檔案館的日軍戰俘交代材料中發現了一批關于魯西細菌戰的口供，筆供和檢舉材料，且內容翔實。夫妻倆高興得相擁而泣。隨后，他們又在盧溝橋抗日戰爭紀念館中發現了關于魯西細菌戰的資料。

冰山終于露出了一角

為了進一步確認這些資料的真實性，崔維志又和妻子數十次深入臨清、丘縣、館陶、冠縣、堂邑、莘縣等當年受害區域進行調查取證，先后采訪了400余位老人和知情者。每一次調查，崔維志和妻子都淚流滿面，受害人和知情者那血淚斑斑地控訴使他倆毛骨悚然，痛斷心腸。同時，也進一步印證了這些史料的千真萬確。

透過石井四郎、林茂美、小島隆男等戰犯戰俘的口供和實地調查的材料，一幅立體全景式的慘絕人寰的畫面呈現在崔維志面前。后據日本軍方秘密統計，該霍亂瘟疫僅魯西、冀南24個縣就屠殺中國平民42．7萬余人，如果再加上其他地區的間接受害者，這是多么龐大的一個數字！如果把這些冤魂的白骨整齊地排列起來，將能排列到日本東京的高等法院。

面對這樣的天文數字，面對40多萬同胞的血淚冤魂，崔維志憤怒了。他和妻子拿起筆，一邊在全國一些報刊上揭露日軍的滔天罪行，一邊夜以繼日地開始寫此類專著，還創辦《細菌戰調查與訴訟》刊物，并利用參加一些國內外學術會議的機會不遺余力地揭露魯西細菌戰罪行。

2002年10月，人民日報出版社正式出版發行了崔維志與妻子的專著《魯西細菌戰大屠殺揭秘》。同年12月，崔維志應邀出席了在常德召開的首屆細菌戰罪行國際學術研討會。在會上，面對全世界一流的專家，崔維志洋洋灑灑、旁證博引、引經據典地宣讀了他在魯西細菌戰方面的研究論文，并出示了細菌戰犯關于中國人死亡數字交代揭發材料復印件，使與會專家大為驚駭，怎么也沒想到日軍的這場細菌戰竟殺害了那么多無辜的中國百姓，一時間海內外輿論一片嘩然。

2003年7月，人民日報出版社再版了崔維志修訂過的《魯西細菌戰大屠殺揭秘》，再次讓國人感受到了侵華日軍在魯西罄竹難書的罪行。

崔維志的驚天發現，轟動了沂蒙，轟動了齊魯，轟動了神州大地，他的研究成果不僅改寫了侵華日軍細菌戰的歷史，同時也改寫了世界細菌戰的歷史，引發了史學界的“九級地震”，中科院近現代史研究所章伯鋒教授、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辦公室黨德信主任、侵華日軍細菌戰中國訴訟原告團團長王選女士等一大批著名專家和學者都對崔維志的發現予以充分肯定。章伯鋒教授稱魯西細菌戰為“被隱瞞的篇章”，稱崔維志為“侵華日軍細菌戰山東研究的拓荒者”。

從1993年到2005年，漫漫10余年的時光，3600多個日日夜夜，崔維志和妻子為了魯西細菌戰的研究，跑遍了江蘇、浙江、澗北、河南、天津、北京、內蒙古、湖南、湖北等20多個省市自治區，行程10萬余公里，撰寫調查資料200余萬字，查閱各類檔案20余萬冊，采訪抗日戰爭時期的老干部、受害區域的老人、知情者多達千人，出版有關著作和專著3部，100余萬宇。

前不久，頗負盛名的世界抗日戰爭史學維護聯合會，為表彰崔維志在魯西細菌戰研究和宣傳工作中所做出的突出貢獻，授予他錦旗一面，上面寫著：“民族的情感，歷史的責任。”崔維志是全世界惟一一個獲此殊榮者。

2005年2月，崔維志被評為臨沂市“十大新聞人物”。目前，他和妻子對魯西細菌戰正繼續深入調查研究，為受害者下一步進行民間訴訟與索賠提供更多更為有力的證據。

（責編：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