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明
2004年工作總結
2004年像2003年一樣
沒有什么大事發生
平靜是生活的常態
有些人平靜地切入
有些事平靜地淡出
2004年這本書不薄也不厚
一頁一頁翻過去
其實就是一頁頁合起來
一種事物對另一種事物的依賴
人類對一粒沙子的認知
至今還是一片空白
一滴水或者一只蚊子距人類更近
一粒沙子距另一粒沙子更近
沙子在宇宙中尋覓同伴
河流會為它們指引方向
沙子飄落到人類頭上
遠沒有戰爭或者天災的破壞力
一粒沙子必須依賴另一粒沙子
來確定自身的意義
如同把一棵樹栽進花盆
這之前它叫樹
這之后它叫花
其實一粒沙子
比地球小不了多少
草原的盡頭
草原的上空是另一片草原
來去無蹤的云和風
空洞因而變化無常
變化無常因而博大
人類在草原下學習成長
羊群在草原上學習奢華
草原長大了
人類與羊群也跟著長大
人類的草原多么慷慨
羊群的草原多么豐腴
它教會人類麻木
它教會羊群滿足
欲望的烏云自由自在蔓延
連接城市和災難
跳蚤
高貴的人類與卑賤的畜類
對于一只跳蚤的味覺而言
是毫無意義的
身懷絕技卻大隱于市
跳蚤的英雄主義
完全出于本能
寄生的時光無憂無慮
消除野蠻和敵意
在人畜之間傳播愛情
跳蚤在非凡一躍中死亡
腐朽的尸體落下來
已是另一世紀
白紙的呻吟
一支筆的壽命由白紙主宰
白紙是處女的化身
一支筆在白紙上虛張聲勢
就像失眠的人在午夜磨牙
只有少數人喜歡在黑夜里行走
只有一支筆喜歡在白紙上鋪張
一支筆覆蓋住一張白紙
能聽到那張白紙在下面
呻吟
山峰之間
山峰與山峰之間是一片開闊地
長樹長石頭也長犀利的風嘯
太陽在山峰間露出半張臉
俯瞰缺陷的人間
并從缺陷中再現
太陽比山峰有更多期待
山峰只有堅守
太陽還有照耀
堅守中被打掉的那顆門牙
掛在黑色的天幕上
概率
一千只猴子對一千臺打字機說
我們不想破壞人類的秩序
猴子的語錄
被打字機手忙腳亂地組合
其中誕生了一篇《獨立宣言》
沉默的舌頭
舌頭不生產語言
它直接生產垃圾或者格言
舌頭天性好動
它的身手有時比神經敏捷
但我的舌頭是個次品
或許它厭倦了木偶生涯
或許——唯有沉默
方能體現它真實的愿望
沉默從來就是思想者的利器
我渴望再次聽到熟悉的聲音
因為我懼怕被自己的沉默
擊倒
記憶被切成一截一截
我出生的那年不知怎么了
又鬧天災又鬧人禍
我爺爺出生時更別提了
紫禁城里三天兩頭換個皇帝
百姓家里三天兩頭多個墳頭
記憶具有反芻功能
它自己喂大自己
像一頭覺醒的公牛
自己走進屠宰場
牛肉是放在盤子里
被切成一塊一塊的
記憶是放在什么容器里
被什么切成一截一截的呢
山頂上的天空
我的渺小深藏在外表里
除了思想與心跳
其實我一無所有
我的天空在山頂上舞蹈
我的肉體在骨骼上舞蹈
我的精神世界在思想上舞蹈
我的思想像軀體一樣來去自由
我的血液像思想一樣
保持著冷卻前的狂熱
我是一個擅長獨舞的人
獨舞是一種吶喊
但世界不喜歡吶喊
世界喜歡歌唱
吶喊變成了噪音
世界的秩序有點兒滑稽
吶喊其實就是歌唱
那純真的旋律
讓靈魂顫動
世界喜歡什么
那是世界的事情
我的吶喊就像一朵野花
綻放在世界腳下
野花對于世界無足輕重
但我的視野
在山頂上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