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的水下考古

葉　曦

據說，一個圣賢曾經對亞歷山大大帝說：“假如你希望自己的青春純潔無暇，你就必須建立一座輝煌的城市。”亞歷山大看來是把這番告誡銘記在了心上，因為他在自己的戎馬一生中總共建立了大約70座城市，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位于埃及的亞歷山大城。當時亞歷山大年僅25歲，卻設計出了這座格柵布局的宏偉之城，并用加色的面墻畫出了這座城市的形狀——騎士的鎧甲。亞歷山大城的建設始于公元前331年的1月20日，但是在亞歷山大大帝于公元前323年去世之后，這座城市繼續繁榮和擴張。擁有自己的獨特文明的亞歷山大城，最終成為古埃及的文化藝術圣地，在這方面它毫不遜色于當時最著名的希臘城市和羅馬城市。

兩千多年之后，古今建筑在亞歷山大城的街道上摩肩接踵，但是傳說中的那些標志性的建筑，比如“埃及艷后”克婁巴特拉的宮殿卻早已了無蹤影。直到1994年，一組考古學家才報告了一些重大發現：一些紅色花崗石柱子的殘跡，石柱上雕刻著象形文字；一些權貴人物的塑像；一些古老的鋪路石板，很久以前愷撒大帝曾經踏足它們；甚至還有木樁和木板，它們曾經是古代碼頭的組成部分。這么多的重大發現令世人矚目，但是有一個問題——它們都躺在海底。

亞歷山大城當初是建在海岸線上的，這道海岸線將地中海和位于尼羅河三角洲以西的馬里奧蒂斯湖分隔開來，此外這座城市還得到兩座海峽(海峽就是陸地向海中突出的部分)的庇護。在過去的兩千年里，亞歷山大城周圍的海平面上升了100至150厘米，地面則下沉了大約6米，加上地震和海嘯的巨大破壞力，經過千年之后，亞歷山大城所在海岸線的大部分都坍塌人海。隨著時間的繼續推移，這座著名古城中的大部分建筑和雕像都隱藏在了珊瑚及海底沉積物中，直到1994年——這一年，由法國考古學家弗朗克·戈蒂奧帶領的一組潛水考古隊員，在亞歷山大城東港附近海底取得了重大發現。

水下考古采用的技術有很多與在地面上考古相同，但是水下考古還有一系列特殊的困難。比如，潛水員在水下的行動會受到他們所攜氧氣箱的限制，每次在水中能呆的時間長短也受到攜帶氧氣量的制約，水下通訊則會受到潛水員所戴面罩的阻礙。假如工作地點位于水面下15米以上，潛水員在浮向水面的過程中，還必須在一些特定深度停頓一段時間以避免氮氣泡在血流中累積，也即避免足以致命的所謂“潛水病”。此外，潛水服上的扣件一旦鉤在古物或考古設備上，潛水員就會面臨很大的危險。正是由于這種種原因，潛水考古隊員必須成對工作。

不過，通常物品在水下比在地面能保存得更好。有時，人們會將一些老建筑推倒在水中，以便在原址上建立新的建筑。于是，被推倒的建筑就在水中完整保存了下來。戈蒂奧等人在海底發現的不僅有金幣和雕像，而且有相對完整的古代建筑及陶罐、研缽等古代家用器具。

這一海底遺址區的面積達600公頃，要確定其中每件古物或每個建筑所在的具體位置顯然并非易事。為此，考古學家借助了地磁學，即探查地球的磁場異常，這種異常既可能由自然的地質改變造成，也可能由人為干擾導致。另外，戈蒂奧等人還運用了回聲探測器，這種儀器能夠探明海床的輪廓。繪制出海底地圖后，結合古代文獻中的有關描述，戈蒂奧就辨識出一些特定的區域，同時修正了古代文獻中的一些偏差。在用儀器完成對相關海底的繪圖工作后，即1994年，潛水考古隊員才開始了水下考察。

潛水考古隊員有系統性地探索預先選定的區域，他們每天潛水兩次，每次大約兩小時。上岸后，他們將自己的發現詳細地記錄在冊。與此同時，他們所發現的每件古物的位置都通過全球衛星定位系統(簡稱GPS)進行查驗。

亞歷山大城雖然地處埃及，卻是一座相當“希臘化”的城市。亞歷山大大帝是希臘人及其盟友的最高統帥，這就難怪亞歷山大城是由希臘建筑師設計的，城里通用的語言也是希臘文。不僅如此，此城的居民大多為希臘人，就連“亞歷山大”這個城名也是希臘名字，城里的不少廟宇所供奉的神靈也同樣是希臘神靈。就拿“埃及艷后”克婁巴特拉來說吧，她是她那個時代埃及享樂主義者的典型代表，但她同時也是希臘人的后代，說白了她就是一個希臘人。然而，埃及文化對亞歷山大城中的希臘人顯然有很大的影響，這種影響體現在從肖像畫的畫法到日常生活方式等方方面面。比如，亞歷山大人信奉的主要神靈之一的塞拉皮斯神(地下之神，其崇拜者曾遍及古代希臘和羅馬)就“改編”自埃及的伊希斯神(古代埃及司生育和繁殖的女神)和奧希里斯神(司陰府之神，地獄判官，古埃及的主神之一)。

通過水下探查，考古學家發現了海神波塞東神廟遺跡、港口裝置遺跡等一系列重要古跡。尤其令他們高興的是，他們定位了一個叫做“安蒂霍多斯”的島，在“埃及艷后”克婁巴特拉在位時期，即公元前51年至公元前30年，這里是她的皇宮所在地。這座雄偉、奢華至極的皇宮始建于公元前250年前后，占地6平方千米，全部地面都鋪有石板。不過，克婁巴特拉的首飾和金器不見蹤跡。

在這片海域潛水無疑是一大挑戰，這倒不是因為水深——這里的水深大多只有6米左右，最大的問題是未經處理就排入海洋的城市居民生活垃圾。如今亞歷山大城的居民多達400萬人，盡管有管道導引居民的生活垃圾排放至遠離海岸的海區，但是管道經常斷裂。為了避免吸入有毒的海水，潛水考古隊員必須“全副武裝”。此外，水中的能見度極低，也嚴重阻礙了水下考古工作的正常進行。

盡管困難重重，在經過10000多個小時的潛水之后，考古學家還是在海底找到了數萬件古物。亞歷山大城水下考古工作還遠未結束，還有許多區域等待探索。2005年4月，新一輪的亞歷山大城水下考古又開始了，考古學家相信這次必將取得一系列新的發現。不過，何時才能徹底揭開亞歷山大城的所有奧秘寧尚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