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石油通道的兩難選擇

林錫星

是修道一條從緬甸到昆明的石油管道，還是開鑿一條避開馬六甲海峽的便捷航線？不論如何選擇，中國必須跳出超級大國的馬六甲游戲圈

7月11日至17日，緬甸聯邦政府總理欽紐上將訪華。欽紐的到訪，使得爭論頗多的中緬輸油管道再次走入人們的視野。

中緬輸油管道具體線路是，來自中東的石油從緬甸實兌港上岸，通過輸油管線直達云南。該路徑比中國按傳統方式通過馬六甲海峽將原油運抵湛江，提煉后再運往其它地方，至少能減少1200公里的路程，而且要相對安全得多。

相對于這條西南石油通道，另一條石油通道——直接從印度洋的安達曼海進入太平洋的泰國暹羅灣，走海路抵達中國大陸，也是中國擺脫對馬六甲海峽依賴的另一條石油通道。但要實現這條通道，必須開通克拉運河。

而擬議中的克拉運河，全長102公里，400米寬，水深25米，雙向航道運河，橫貫泰國南部的克拉地峽。

去年11月29日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國家主席胡錦濤在分析中國經濟形勢時，第一次提到了金融和石油兩大國家經濟安全概念。在這樣背景下，中國的“馬六甲困局”顯得尤為突出。

中國“能源戰略”中的緬甸位置

云南省政府早已向國務院提出了修一條從昆明到緬甸的輸油管道計劃——昆明-瑞麗-曼德勒-實兌(阿恰布)西南通道。這條管道大約需要投入20億美元。

從瑞麗中緬邊境經曼德勒到實兌港全長約900公里，其中的400多公里已通鐵路，而緬甸實兌港是深水港，能建停泊20萬噸級油輪的碼頭。

緬甸本身近海盛產天然氣，由于長期受歐美制裁，開發工作進展緩慢。盡管如此，近20年來，至少有10來家國際石油公司在緬甸勘探過岸外石油，投資緬甸石油與天然氣的有來自日本、韓國、英國、法國、澳大利亞、美國、泰國和印度尼西亞的公司。從1988年至今，投資緬甸石油與天然氣的外資累積達25.63億美元。

20世紀90年代末，外國石油公司已在緬甸沿海地區發現了兩個儲量較為豐富的天然氣田，即耶德貢氣田和耶德拿氣田。這兩塊天然氣田的儲藏量都在9萬億立方英尺以上，耶德拿氣田已于2000年開始通過新鋪設的管道向泰國供氣，每年可為緬甸創匯3億多美元。

根據“南亞經濟合作組織”(BIMST-EC，成員國包括：孟加拉國、印度、緬甸、斯里蘭卡、泰國)關于能源合作的安排，有關專家和官員2002年底在仰光舉行了第三次會議。緬甸透露即將向印度、孟加拉國和斯里蘭卡等南亞國家出售天然氣。

另一方面，緬甸建設中的亞洲高速公路連結印度，橫越恒河平原，直達巴基斯坦，而計劃中的天然氣管線也是輸往印度的。我國建設西南鐵路出海通道，有利于與該地區的交通網銜接，并平衡印緬和中緬關系。

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最近暗示，它可能與歐洲公司做一筆交易，把它在里海獲得的石油與歐洲公司在亞洲煉油廠生產的石油進行交換。如果這筆交易成功，中國可以收購歐美公司在緬甸近海開采的天然氣，然后通過緬甸轉運到中國西南地區。

克拉運河，另一條競爭路線

擬議中的克拉運河，橫貫泰國南部的克拉地峽。這條運河修成后，船只不必穿過馬六甲海峽，繞道馬來西亞和新加坡，可直接從印度洋的安達曼海進入太平洋的泰國暹羅灣。

至今，泰國克拉運河開發項目委員會已至少訪問中國三次。一名泰國參議員更指出，如果克拉運河由中國來建造，費用會比讓其它國家來承包要低。

開通克拉運河并不是現在才提出來的，這在泰國是一個老話題。

嚴重依賴海上運輸的日本對開鑿克拉運河最為積極。中國經東南亞海域的航運量也不小。可以說，位于北緯10度線以北的歐洲、非洲、亞洲國家和地區經過東南亞海域的海運事業，都會從克拉運河受益。開鑿克拉地峽不僅會帶動航運，也帶動貿易、旅游甚至影響海軍戰略部署，進而影響區域政治。

日本曾多次主動提出各種避開馬六甲的建議，并希望得到中國的積極響應。日本富士通綜研經濟研究所首席研究員田邊敏憲說，中國未來從中近東大量進口石油和天然氣，其規模將與日本從中近東進口的規模相匹敵。他認為，在能源問題上，“東盟+3(日中韓)”必須要友好地開展合作。

田邊還認為，歐洲之所以能夠建立歐盟，是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曾建立了煤鋼共同體。日中兩國，視情況可以加上韓國，甚至天然氣資源豐富的俄羅斯遠東地區，建立一個能源共同體。

日方有專家提出，可以考慮圍繞泰國克拉地峽運河的施工，以及將來的經營管理，將周邊地區作為東亞能源儲備流通基地，以“東盟+3”的方式共同經營。

油運到昆明怎么辦？

如何以最節約的方式把石油從中東和里海運到中國，目前仍然是一個問題。克拉工程確實繞過了馬六甲海峽，但是沒有繞過中南半島，而且中國并不能肯定泰國因此工程而會與中國的關系更密切，中南半島尤其是半島南端的不利局面也并沒有改觀。

況且，泰國歷來是美國的盟友，直到70年代初中美關系突破后，才于1975年7月1日同中國建交。

中國目前的能力，首先要顧及南沙群島，克拉工程遠在南中國海和印度支那半島之外，對中國來說鞭長莫及。克拉工程看似解決了馬六甲海峽的問題，實際卻栽進了中南半島這個火藥桶。

按照地緣區位關系，一旦中國放棄克拉工程而轉向緬甸通道之舉形成定局，日本就會迫不及待地實施克拉工程開發，中國也就可以通過投資緬甸一處，來達到獲得克拉和緬甸兩處石油通道的效果。只要建成了如上所述的繞過中南半島的石油通道之日，就是超級大國的馬六甲游戲終結之時。

有了跳出克拉的思維，中國也就不必再為克拉工程而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中徘徊了。

中緬輸油管道方案比起傳統方式的馬六甲海峽通道，至少能減少1200公里的路程。而且這條通道對于西南地區而言，具有顯著的經濟意義。

但是，油運到昆明之后呢？

中緬石油管道和中哈、中俄管道還不一樣。中哈、中俄石油管道雖然也是從中國較為偏遠的地方入境，但是大慶和中國新疆地區都有石油冶煉加工和輸送的基礎設施。石油從那些地方進入中國國境后可以較為便捷地加工運輸。

而云南地區缺少石油工業基礎，石油輸送的基礎設施有限，如果要建設中緬石油管道，那么相應地就需要在云南建設大規模的石油冶煉基地，同時籌劃建設從云南向其他省市的輸油線路和管道。這些附加的基礎設施投資顯然不是一筆小數目，也顯然是云南專家有關管道20億美元的預算中所沒有計算進去的。因此，目前，中緬輸油管道方案仍在學術層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