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蛋糕

心理課上老師問我們從小到大，最后悔的是什么？同學們的答案五花八門。

雞頭說是后悔以前沒有好好念書，害爸媽出了贊助費才能讀高中。

木瓜說是后悔昨天玩RO，把所有的錢都買了那個可惡的貓耳發夾。

霉干菜說是后悔期終考試沒抄誤傳到自己手上的答案，不然就及格了……

我非常哀傷地看著他們，他們今天的\"后悔\"都是因為他們往日的\"過錯\"所造成的。而我 不一樣，我后悔的是沒能出生在對街那家蛋糕店里，做老板娘的女兒，天天無限量地享用那 些香甜的橙子蛋糕。這不是我的錯，我忿忿地想。

那家蛋糕店的老板娘真的有一個女兒，叫Vivi。和我同校同級不同班。她總是背一個又大又 干凈的淺綠色帆布書包，短發，左耳耳垂下面有一顆褐色的痣。我對那只綠色的帆布書包充 滿幻想，我想里面會不會正裝著四五塊香甜的橙子蛋糕呢？不然不會那樣鼓。隨后，等到中 午的時候我又刻意留心了一下她的肚子，果然就突出來了。這么監視了四五天，所有的跡象 都表明，她一定吃了很多很多的橙子蛋糕。她肚子的形狀已經說明了一切。

于是，我就計劃著怎樣在上學路上設計搶走她的橙子蛋糕。

那天我穿了一身的黑衣服，像個忍者一般，埋伏在她上學必經之路的一個垃圾箱后面。我想 等她從我旁邊過去之后，就拿垃圾桶蓋子套住她的腦袋，趁她不備搶走她的書包，掏出那些 香甜的橙子蛋糕，最后一溜煙跑掉。

一切都像我計劃的那樣井然有序地發生了。Vivi果然是背著那只大大的淺綠色帆布書包一蹦 一跳上學校，她可憐的小腦袋果然是被我的垃圾桶蓋子扣得嚴嚴實實的，她那只沉甸甸小書 包里果然飄來陣陣蛋糕香……但當我顫抖著手，拉開那條同樣也淺綠色的拉鏈的瞬間 ，我的淚水竟然趕上了口水的速度奔涌而出，每一滴打落在地上的淚足有一枚1塊錢的硬幣 那么大。我哭得傷心極了，她淺綠色的書包里裝滿了淺綠色的抹茶蛋糕。我一個勁兒地翻， 把書包里的東西全抖出來也沒看到橙子蛋糕的影子，一點兒碎屑都沒有！我呆立在原地，忘 了自己是一個搶劫犯。只是拼命地哭啊哭，我流淚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

Vivi和傳聞中的一樣，果真是個好脾氣的女孩子。只見她不慌不忙地摘下扣在她腦袋上的垃 圾桶蓋子，抖落了一頭的食物殘渣，優雅地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污漬，上前幾步揀起書包， 仿佛剛才的\"不幸\"不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一般。

她走向蹲在地上猛哭的我，眨巴著她漂亮的眼睛，饒有興致地看我哭。后來我才知道，她有 一個有點變態的愛好，就是喜歡看別人哭。只要別人一哭，不管是誰，為什么哭，她就會覺 得特無能為力，特手足無措。這就是她喜歡的感覺。而我的哭相又偏偏那么有特色，只要眼 睛一紅，鼻子一酸，可憐的五官就跟地方支援中央似的，拼命地往一塊兒擠，齊心得不得了 。她就愛收集這種五花八門的表情，然后存進大腦，閑時打開來欣賞欣賞。

大約等我哭了十分鐘后，她突然想起要問我沒事哭什么？她被人搶了還沒哭呢！我用手背這 塊比較干凈的地方擦干了眼淚，怒目圓瞪：\"我以為你書包里裝的會是橙子蛋糕……嗚嗚… …我最喜歡橙子蛋糕了……\"說完，我越想越覺得委屈就又哭了。她并沒有表現出意外，我 頂欣賞這樣的女孩了，但她之后的行為叫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只見她細細地瞇起了眼睛四下 張望，瞥見了一部橙黃色的自行車。\"那車是你的吧？我已經注意好久了！\"她指了指我的 坐騎\"QQ橙\"。我淚眼迷離地點點頭。她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跑向我的車，左看右看上看 下看，總之，就是肆無忌憚地把它的渾身都看了個精光。\"呵呵，多威風啊！這樣吧，以后 你每天騎車送我來學校，我就給你一塊橙子蛋糕。\"

這是筆皆大歡喜的交換。在這種帶點勢利味道的朝夕相處中，我們偉大的友情生根發芽了。

女孩子若和女孩子做了好朋友，總會有種誰做了誰的影子的感覺。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 是同一個人。她的內在思想也許就是我的外在表現，我們相互依存但不親密無間。有次我因 為喜歡Vivi干凈利落的短發而特地去剪了一個惡短無比的男孩頭，但她卻為了能和我戴一樣 的玫瑰色\"狗骨頭\"發夾而特意留起了長發。就這樣我們陰錯陽差地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 ，比賽誰先把頭發留到肩膀。

有這么一段日子我和Vivi都拼命在省錢，但我們攢錢的原因卻各有不同。Vivi喜歡一個日本 視覺系的男歌手，叫Gackt。此君有不羈的眼神，俊朗的外形。身高足有180cm還要穿雙松糕 鞋，是氣死人不償命的惡少類型。Vivi對此君的迷戀程度在金錢方面表現得尤為明顯。她可 以給自己的嘴巴打上封條一個月不吃不喝，也要買這個男人\"初版限定\"的碟，一張就是一 、二百的。我沒她的瘋狂，我省錢的動力主要來自我的憂患意識。我怕這個世界上的好男人 都死絕了，我嫁不出去，生不了孩子，將來會老死街頭，所以我打算攢錢防老。不要以為我 這是在\"杞人憂天\"，相信只要你肯仔細想想，就一定能體會我的憂愁。要知道，我們生 活在這樣的世界里，今天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有太陽，周圍安分的一切都可能是潛在的危險 。因此，為了保全自己，我們不得不像在下象棋一樣，每步斟酌，步步走好。

但終于有一著，我還是沒有走好。以至于此后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下下著。那天我看到一個 混賬男生穿得跟只爛橙子似的靠在我的\"QQ橙\"上，正吃著香甜的橙子蛋糕。我覺得那個橙 色的畫面真是美麗極了，便情不自禁，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幅畫里的一切。沒辦法，甘心到 不想自拔。

\"Vivi啊，我今天看到一個穿成只爛橙子模樣的男生靠在我的橙黃色自行車上。他的腿惡長 惡長，手指暴細暴漂亮。他還在吃你們家的橙子蛋糕呢！\"我一看到Vivi就按捺不住興奮拼 了命地講那個男生。

\"青春的戀情是盲目的。\"莎士比亞這樣教導過我。這話真是句至理名言啊！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和Vivi之間又多了一個有關\"爛橙子\"男生的話題。我總愛一口氣描述 完他當天的衣著打扮，言談舉止，音容笑貌，一直講到自己憋氣憋到差點歇菜。每次Vivi總 用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我猜不透她的意思，也沒必要看透。我只管我講。

直到有一天，Vivi突然找到我。

\"如果哪一天我有男朋友了該怎么辦？\"Vivi莫名其妙地這樣問我。

\"啊？！有哪個男的敢要你啊？那么神經質的！\"我笑她春天到了有點發春。

\"認真點！我是真的，如果我有男朋友了，我們還可以在一起玩嗎？\"Vivi的臉上表現出來 的嚴肅，著實顯得滑稽可笑。

我和她四目對視，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以，可以！當然可以！你們以后不 管走到哪都要帶著我這個超大耗能的'用電器'呀！你和他去看電影我就擠你們中間；你和 他去吃飯我就替你給他擦嘴；他右手牽你的左手，我就牽他的左手……我們公用一個男朋友 ，好不好？\"

\"嗯！\"Vivi滿心歡喜地一口答應下來，然后哼著歌兒回家去了。留在原地的我怎么都沒能 弄懂狀況，也弄不懂。Vivi就是這樣一個無厘頭的女孩子，叫我怎能不喜歡？！

自那天以后，我驚奇地發現Vivi身邊除了我以外又多了個男生，那個男生就是\"爛橙子\"。 在明白過來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我的眼淚就快了半拍搶先落了下來。原本漂漂亮亮端端正 正的五官像是擰毛巾似的，被硬生生地擰到了一起。可我當時是真的顧不得那么多了，只有 傷心地哭哭哭！！！我敢斷定Vivi一定是知道我喜歡那個\"爛橙子\"的，所以才會問我那句 話。我氣憤極了，我想把幾個月以來吃掉Vivi的橙子蛋糕全都吐出來，可最終還是沒有成功 。我想有些人情我是還不掉了，于是只好藏了起來。

當我躲在被窩里悶頭猛哭的時候，想起的竟然都是Vivi的好，Vivi的鬧，Vivi的慷慨和Vivi 的無理取鬧……然后想著想著我就不哭也不恨了，為只\"爛橙子\"實在不值得。真是奇怪， Vivi就是這樣一個有魔力的女孩。另一方面，我又開始想念我的橙子蛋糕了。我真的很愛那 個香甜的味道。當我再度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我沒有像我先前所說的那樣，做他們的超大耗 能\"用電器\"，而是敲了Vivi一頓\"竹杠\"，我要她今后每天早飯午飯都給我帶個橙子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