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滿族,但癡情于滿清歷史研究的程度,曾經感動得滿族相聲大師侯寶林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連中央電視臺報道他時都稱他為滿族作家……
他,并非旅行家。但半個世紀的光景從未阻斷他跋山涉水的足跡,連年輕人的腿腳在他這個年逾古稀的“關東徐霞客”面前都自愧不如……
他,是一位從城市規劃部門離休的干部,但出現在公眾場合時,常有人沖他喊“努爾哈赤來了!”
何人如此大雅?他就是從撫順薩爾滸風景區煙波浩淼的太伙房水庫之下挖掘出滿族歷史題材,旦已從其筆端流淌出洋洋數百萬言的清史小說,從而濃縮了滿族久遠歷史的著名作家湯世安。
在渾河南岸一處居室里,記者見到了著作等身的湯世安,翻閱書柜中他那一摞摞厚重的成果,我不由直言向他探問:“人生苦短,你卻寧可窮其一生,不斷在山水之間挖掘題材,尤其是滿族題材,何樂而為之呢?”
湯世安依然是一副樂天派的老樣子,開懷一笑,答道;“‘清’、‘滿’二字偏旁與咱的湯姓都有三點水,這可是緣分呢!”
談笑間,在湯世宏幾十年追求的經歷中,我嘆服他有一雙能夠穿透時空善于捕捉事物亮點的慧目。
身為工會主席,卻像努爾哈赤一員戰將
他是漢族,別人卻說他是滿族,為此爭辯了幾十年。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撫順大伙房水庫因其山光水色、人文景觀兼備,而成為“有朋自遠方來”暢游的景點。
時任大伙房水庫管理局工會主席的湯世安,兼任了迎來送往、講解景點的說明員。為了準確生動地答疑解惑,湯世安廣查資料,充實知識,還不斷提出新課題,挖掘新內容。聽他繪聲繪色的人文景觀介紹,賓客們猶如癡迷評書一般。湯世安自豪地介紹:“這薩爾滸風最區水上水下到處都,是故事呀!”
湯世安勤于捕捉信息,即使是道聽途說的故事,他也要分析篩選后記在一個本子里。他訪幽探古,細心考察,把滿族發展史如珠串般一線穿就,而后勾織成撫今追昔的思路鏈條,供他創作所用。他考證大伙房水庫南岸薩爾沸山下庫水淹沒的地方,即是歷史上明、清戰爭的古戰場。于是,陪伴賓朋乘舟至此時,他的生動解說,仿佛能讓船上的人們望穿汪洋,在澤國下面看到清太祖努力爾哈靈大戰明,軍的古戰場。此刻,靈感萌動的湯世安往往會陷入一片神奇‘的意境中,聽到明、清兩軍人喊馬叫,還有冷兵器猛烈碰撞進發的金屬聲……進入這般情境去給他人講解,怎能不感染人?1982年,侯寶林到薩爾滸觀光,湯世安陪他乘舟去看古戰場。他活靈活現他講解,吸引了這位相聲大師。當他說出已經準備寫一部反映這段清史小說時,侯寶林興奮地從船艙里站起身說:“就為你能寫我的老祖宗,我向你鞠一躬。”湯世安忙回敬道:“不敢當,是滿族歷史感動我。”湯世安這時已將自己幻化作努爾哈赤千軍萬馬上的一員戰將,馳騁無敵!
我要掬大伙房水庫之水作墨,寫就遠去的撼人心魄的清史長卷。湯世安下定了創作巨著的決心。
前瞅是老頭,后看像小伙,分明一個老小伙
個頭不高的湯世安,已是年過70歲的人,但比小伙子心氣還盛,他崇尚“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從不把東奔西走當回事。這些年,凡是能印證清史的地方,即使是深山野谷,人跡杳然,有狼、熊出沒,他也要背個相機、攝像機去看個究竟。然而,滄海桑田,歲月更替,往往山川地貌猶在,遺跡古蹤卻無,他也不覺遺憾地說:“寫歷史小說的人,文中涉及發生重要歷史事件酌地方。必須身臨其境去觀察走訪,筆下才能形似、神似。”為了訪察歷史上后金第二都城界蕃城,湯世安爬上四周環水、少有人涉足的鐵背山,穿行于荊棘之間,撕破了衣褲,腿上刮開了幾道血口,頭臉被蚊蟲叮出血色,直到發現依稀遺,跡為止。仰望天上盤旋的一只蒼鷹,湯世安汗塵模糊的臉上綻開笑容,自豪地喊著:“別看你飛得高,可沒我看得準呀!”
朋友們送他一個雅號:關東徐霞客。對此,湯世安點頭應諾之后,稍加詮釋:“徐霞客重在寫景,我重在寫人,尤其要寫像努爾哈赤那樣叱咤風云、統一女真大業的滿族英雄。”
為了充實參考資料,但凡湯世安出差,所到之地的書店、書攤,指定是他流連忘返的地方。有一年,他出差錦州,從沈陽登車時買到一本清史資料,上車便一頭扎進書里。火車跑了幾個小時到站,他竟渾然不覺,若不是身邊乘客好心提醒,險些把他拉進山海關。那次,他到連云港開會,托人弄到一張下鋪票。臥鋪車廂22時熄燈,為了夜讀,他到硬座車廂借光亮,結果花臥鋪錢坐了硬板,還美其名曰:“臥姿換坐姿,說明咱腰板直……”
老湯“情人”公開化,此生惟愿長相守
“進家他見桌子親!”這是老伴對湯世安的評價。“嗯,也是。”湯世安點頭對老伴的看法表示贊同。老伴并沒止住話頭,“誰說咱家老湯沒情人?有哇,那張桌子就是,一天到晚就粘在那兒挪不動步!”雖是老伴心直口快的戲說,湯世安倒也心服口服。自己寫了幾十年,沒有涌泉般的創作激情,真就守不住這張寫字桌。顧此失彼,便冷落了老伴,還能在乎人家嘮叨幾句?已到午時,老伴把飯菜做好,進屋叫他:“怎么,還沒和‘情人’戀夠呀!餓肚子,你也有激情?”到這份上,湯世安還會說:“靈感還有呢,再寫兩頁……”
湯世安的這張寫字桌個小、陳舊,遠不比時尚的老板臺。在這不足兩平方米的桌面上,采訪筆記、資料索引、康熙辭典、地方志等等就占據了半壁江山,余下一半,才是他“爬格子”的地方。幾十年來,他就從這里/頃著“格子”不斷攀升,直至達到與他思路的交匯點。那天,湯世安從黃昏寫到次日黎明,實在撐不住了,趴在桌上做了一個夢,他與努爾哈赤一道統兵攻城,鼓角相聞、劍影刀光,他騎一匹紅鬃烈馬,箭打一般向城下沖去……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已經七十多歲的人了,趕上天亮還做“騎馬打仗”的少年夢!他全身心投入清前史戰爭的寫作難以自拔,醒來后還在繼續揣摩這次作戰過程:努爾哈赤所在的指揮位置,怎樣下令調遣八旗兵沖殺,城上明軍如何抵抗,城池陷落后的情景……
這般苦行僧般的寫作,其碩果累累也令湯世安欣慰。大部頭的《后金演義》在中國文壇上獨樹一幟,讓人敬佩這位東北老和家為此付出的心血和所展示出的寫作功力。報紙連載,電臺連播,電視臺專訪,把湯世安幾十年著手滿族文學創作的成果呈現給社會,誰不贊其“寶刀不老”!湯世安任《東北城市規劃》總編那陣子,到北京參加全國城市規劃會議,主持會議的領導見他就喊:“努爾哈赤來了,歡迎呀!”晚宴敬酒時少不了與他這個“滿族”碰杯。盡管他解釋“我是漢族”,但沒人相信,“你這輩子凈寫滿族了,連中央電視臺介紹你都說‘滿族作家湯世安’,漢族誰信呢?”
為了滿族文學,老少三輩齊努力
看過湯世安百萬言《后金演義》的讀者,都對這部書封面設計的古色古香留下較深的印象。可是,誰會知道它的設計還孕育了湯家三輩人的集體智慧呢?這本書付印前夕,湯世安當法學教授的兒子與念大三的孫女覺得封面不甚理想,祖孫三代于次日一起趕到沈陽印刷廠。兒子、孫女在電腦前忙活一陣,搞定封面設計方案,卻又覺得封面底色難遂人愿。用什么網紋和顏色襯底與《后金演義》內容相得益彰呢?爺仨各抒己見,湯世安意外發現自己土黃偏綠褲子的顏色、布紋合乎想像,這主意又與兒孫的見解相同,于是脫下褲子,拿去拍照制版;印刷廠老板見湯世安為了出書,寧可穿件褲頭的“半裸”身子,飲佩地說:“瞧這老人家一家人的架勢,真是干事業的!”
湯世安一系列滿族歷史題材的作品,在社會上產生了廣泛影響。今年,他去參加一個婚禮,主持人請他出場談創作體會,盛情之下,他只好說上三言兩語,這種獨特的經歷,更讓他掂量出不懈追求滿族歷史文學創作的價值。一位熟悉湯世安的朋友,對他的文學影響作了這樣的評價:誰言罕王(努爾哈赤)已遠去,喜看吾輩有老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