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蝶落在肩上

風(fēng)若停了云怎么飛/你若走了我怎么睡/夢中的蝶兒停下來/那是因為偶爾的寂寞和傷悲……

1

芳菲的四月，滿眼滴翠的季節(jié)，幾乎連草木汁液纖細奔流的聲音都聽得見。

見她，是在一次商業(yè)會議上，她的發(fā)言語驚四座，她的明艷捕獲人心。她擁有一口沙啞的特殊聲線，嬌憨中帶著細膩的沙子般的清朗，她的微笑讓人著迷。遠遠地看到她，我會竄出地鐵，穿入擁擠的人群，搜尋她的芳蹤。

她比我大6歲，有丈夫，我約會她，她矜持地婉拒。

一個人坐在地下酒吧，要一杯她最愛喝的清明前綠茶，我愿意孤等永遠。

她簡約地來過幾次，一個31歲的女人像唐詩宋詞般暗香幽艷。我們說得并不多，但非常投機。

2

她繃著緊身的白色馬褲，躍在馬背上，策馬奔騰。她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她的白她的黑吸收了所有的顏色，那是令我神動魂蕩的顏色，她不知道我尾隨她多少次了，也不知道我是怎樣細細地觀察她。在我看來，她的臉非常可愛，那是真正的青春活力四射，真正的溢彩流光，真正的緋紅如霞，而這所有的精彩又全集中到了她的唇上，看上去它就像含雪的玫瑰蓓蕾。

明知她只是像一個走近的夢境，但我的心仍然抑制不住從天而降的激情。沉默令我像一支打了敗仗的軍隊，在愛神的面前不敢撕殺搏擊。直到有一次，那馬兒受驚將她從馬背上摔下去，所有的猶豫、遲疑和謹(jǐn)慎都顧不上了，我跳將過去，將她牢牢地接住，緊緊地擁抱在懷里。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不由自主地往我懷里撲。待她看清楚了眼前人是我，帶著暫時的歡愉滿腔的謝意溫柔地倒在我的懷里。

這時候那匹馬回過頭來看著我們，抬了抬后腿。

“它生氣了，它不懂我們在干什么！”她的眼睛注視著遠方，眼淚開始流了出來。“但是我們懂，不是嗎？”我低下頭緊緊地吻住了她含雪玫瑰般的唇。她的手如蛇樣溫涼地纏綿在我的肩上。

“我不是一個好女人了，是嗎？”她開始變得焦慮不安，想從我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他愛你嗎？”我將她緊緊地貼在胸口，緊緊地。

3

愛一個人是不會讓一個女人孤獨那么久的。

穿著黑色絲質(zhì)睡衣的她，拿著煙缸在空蕩的房間里走來走去，煙火一明一暗。23歲披上嫁衣的那年起，她成了一個在月光下徘徊的女子，她的丈夫出國八載，她和她丈夫的聯(lián)系就是一根電話線和一個電腦顯示器，她孤獨得像聶小倩的幽靈，她的嘆息和微笑就像白天與黑夜般交替流轉(zhuǎn)，每一個美麗微笑的背后是一聲重重的嘆息。深夜打開CD，聽王菲的歌。一遍一遍，讓那些寂寞的歌聲回蕩在一個人的空間里。

她的孤獨和寂寞是刻在我心里的一塊領(lǐng)地，這一生我只想住進去，和她廝守，守著時間的流轉(zhuǎn)，守著日子的變遷。我多想讓她知道我有多愛她。

她住的那棟公寓是獨門單戶，但我和她的每一次相聚，卻依然是偷偷摸摸，她總說頭上三尺有神明，她是一個有丈夫的女人。她拼命想抹去她留在我唇間的甜蜜情絲，用逃離對抗我的深情。我知道纏綿將是寂寞的回憶，我知道誓言不一定能留住她，我只管愛她，只管想她，買她愛吃的東西，挑她愛穿的顏色，買她愛用的沐浴液……她的喜好變成了我的惟一，盡管我知道她丈夫歸國的日子越來越近，盡管我知道今天將是明天的回憶，盡管我相信她在我懷里那不能呼吸的真情……

4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的造訪于她來說變成了災(zāi)難，任憑門鈴清脆地響半天，雕花鐵門里方閃出一張清冷的臉，“你來做什么？”我瞇著眼睛打量著今天的她，真是風(fēng)情萬種呀！昨日的柔媚、半夜的慵懶都不如此時的她出色，波浪長發(fā)松松地以粉色絲巾扎成一束，側(cè)垂到胸前，嫻淑雅致。

“好女孩是不會這樣子盯著男人的。”我想用輕松的調(diào)侃打破我和她之間的僵局，她聳聳肩。“除了我媽，人人都說我是好女孩。”她圓瞪的大眼一副無辜的表情。

“那是因為你媽最了解你。”我不得不降低嗓音，拉起她的手。“你就這樣將你自己包成一個阿拉伯女人嗎？藏在深閨，專供鏡子獨享，房間只有嘆息和空氣。”

“說好了分手的，為何還來煩我，他快要回來了。”那神情宛如一個偷心的女人。

闔上門，我立即緊抱過她深情地吻，她緊緊摟住我的頸項，和我的臉頰相貼，繼而發(fā)出一聲輕嘆。

“什么時候嫁我？”我低啞地問。

“不！”她的回答很堅決，很徹底，像堅硬的冰雹砸了下來，我不顧一切地綿綿密密吻住她。她半躺在我懷中，性感的身體極力迎合我，如一片柔情的網(wǎng)，直直地向我張開。

“嫁我，一定得嫁我，我要和你長相廝守。”我再一次請求道，“和他離婚吧。”

沉默，令時間停滯，令心跳減緩。

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5

“你走吧，不要再這樣了，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她像拿著手術(shù)刀一般解剖著我們的這段情緣，她說是因為寂寞愛上我，因為寂寞接受我。

她淡淡地笑，輕輕地說“對不起！”，語氣如此絕決，像遺囑。

她的丈夫終于回來了，而她終究將我和她的那段情感當(dāng)作一個錯誤，她要做一個好女人，她原本就是一個好女人。

很多個深夜，我會想起她，猶如一個傷口。愛情原來就是自己給自己劃下的傷口，即使愈合也會留下月牙形狀的痕。夜深人靜時，泡上一杯香濃的咖啡放在書桌的一角，此時的我只是傷感。我給自己深深愛過的女人寫信，寫了很多很多，放在一個抽屜里，成為塵封的記憶。

“風(fēng)若停了云怎么飛，你若走了我怎么睡，愛在眼前無聲崩潰摔成粉粹，嘴里泛著血腥多么傷痛的離別。我承認自己越來越怕天黑那種見不得光的感覺，我已不再是你的誰想到這里就會心碎。我能責(zé)怪誰？是我捧著心讓你品嘗的呵。若非你只是貪玩的蝴蝶偶爾落在我的肩膀上？”

這是我寫給她的最后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