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流行病》課的時候,老師正講解著隱性和顯性的區別,而她沒注意聽,她在想今天中午,見到網下的他,會怎樣呢?老師已明顯發現她的思想不集中,點她回答什么叫隱性。她張口結舌地,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老師不得不示意她坐下,她坐在那里,臉紅得像火燒云那般美麗。
她已經迷上網絡了,她每個晚上都要去學校附近的網吧呆幾個小時,她把所有的零花錢都花在上面。每次去,老板都對她蠻好的,那是一個帥哥哥。
她在網上取名為雷米,就是那個被顧城殺死的妻子的名字。她常常聞到死亡的氣息,她膽子很大,班上只有她一個女生最先學會解剖尸體。第一次上解剖臺時,她為一個剛死去幾天的男子肢解四肢,她游刃的刀聲像劃開陳舊的絲調,綿脆而清亮。
前些日子,她在網絡上遇見了他,一個自稱美麗殺手的人,起初是她在BBS上看到了他的留言,留言是這樣寫的:陰歷7月7日,美麗的死亡約會,請參加。字下面留有信箱地址。這簡單的幾個字令她雀躍,她喜歡這種充滿刺激的游戲。她馬上發了一封郵件,不久便收到他的回復,那個美麗殺手問她,你不怕嗎?
她當然不怕,她是那種異常冷靜的女子,二十歲年齡,應該是遠離一切暴力的,她卻喜歡刺激新奇。她細看起來有一點像明星吳倩蓮,不是很美的那種,但很驚艷。她似乎獨來獨往,不像別的女生,身邊少不了護花使者。
陰歷7月6日,她在聊天室里看見了那個美麗殺手,她向他打了個招呼。他說,我們的游戲規則就是我們之間要死一個,明天你還敢來嗎?她回答,怎么不敢?
中午下完課后,她去了美麗新大廈,她沒有想到他會是一個中年人,從穿著看不出身份來,是那種很隨意的打扮、滿腮胡須,的確像一個殺手,有一種男性的酷。他看到她,也是很意外,好純的女孩子。她跟著他上了樓,房子里很亂,有一臺電腦擺在床頭上,從散亂的圖紙里,她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建筑設計師。
你是個學生?他第一句這樣問她。她被他閃過來的眼色所震懾,那是一種中年男性的漠然,是她一直難以忘懷的熟悉的眼光,她的父親最后看她母親的眼光也是如此。母親抱著父親的腿請父親不要走,但父親最后還是走了,那是她最后看到父母親在一起的場面。她那時想,如果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父親。
她開始解開衣扣,像所有電影里獻身的女子一樣,她看著他,脫得只剩下一個褲叉,粉紅色。他沒有任何表情,把她抱起,熟練地把她甩在床上。她聞到他粗粗的呼吸,夾著男性獨有的煙卷兒味。她開始幫他脫衣服,他的整個裸露的身子暴露在她的眼前,她真想用一把手術刀肢解眼前這個活人,她會把他全身的每一部分都放到容器里泡著。
他開始進入她的體內,那是一種令她想到死亡的感覺,她想,這果真是一場美麗的死亡游戲。她看見他流淚了,那種眼淚像貝殼傾情張開現出的珍珠,異常的美麗。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一個場面,會不會是每一個做愛的男人都要流淚?她心軟了,仿佛看到一個缺手臂的人在乞討,她多么希望能送給那個乞討的人一只手啊。
你已經把我殺了,雷米。他事后吻著她的耳垂說。她笑了笑說,因為我的第一次嗎?她指著床單上的血跡。他沒有回答。我們還可以見面嗎?她又問。不可以。她其實知道他會這樣回答她,心里竟有一種猜出答案結果的歡喜,淡淡地散開。
你會記著我的。她把他身上的毯子拿開,騎在他的身上,用手指從鼻尖一直輕輕劃下來,穿過濃密的胸毛,抵達他的臍眼,圈了一圈后,再次落在他的下面。他痙攣地抓著她的手,把臉埋在她的胸前,急促地叫著一個人的名字。梅姬,梅姬。她知道不是叫她,她分不清他的聲音里是痛苦還是歡喜。
她走的時候,沒有回頭,眼神里透著義無反顧。
回來時已經過了學校吃晚飯的時間,她沒有食欲,遠遠地看見那個年輕的網吧老板朝她打招呼,她跑過去了,告訴他,今天我去了美麗新大廈。那個小伙子說,一堆廢墟有什么看的,那里一個月前就倒塌了,死了很多人。
她愕然了,是真的嗎?
她想了那個游戲規則,原來結果是真的,他們倆的確死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