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殺,但沒有成功。活過來后,驟然明白:用愛情當作復仇的工具,無論結局怎樣,注定是一場失敗,而且是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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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我就有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父親是某局局長,母親是一所學校的教導主任,都是高職重權的人物,家境殷實,家人也和睦相愛。我大學一畢業就被父親安排到局里做會計。我無疑是同齡人嫉妒的對象,雖然如此,但我始終高興不起來。
因為我沒有愛情。不是我拒絕,而是愛情根本就不曾來過,因為我長得實在太欠缺,單眼皮、盤子臉、肥厚的唇,還有粗黑的皮膚,幾乎讓我無顏見人。大學4年,沒有一個男生追過我,我如一株遺棄在荒原里的無名小草,寂寞地生長。
一晃工作兩年了,我依然孑然一人、孤影做伴。這期間,在親朋好友的安排下,我像一件劣質的產品被推薦給不同的人,可是,每每只是一面之交便沒了下文。我急,父母更急,經常在耳邊不厭其煩的嘮叨:“天下男人這么多,你莫非是挑花了眼不知所措吧,可別耽誤了青春啊。”我一翻眼:“天下男人是多,可要人家看上我呀,我不可能揀個缺胳膊少腿或沒有文化的大老粗過活吧?”
就在我對愛情灰心失望的時候,愛情姍姍來遲了。
那天發完薪水,我正欲下班時,一個陌生男子進來了,他伸出手,友好地說:“我叫秦震,剛分來工作的,有我的薪水嗎?”
噢,原來他是新來的同事,難怪面孔這么陌生,不過人倒是挺熱情的,我趕緊和他握了握手。按照規定,新來員工工作不足2周是沒有薪水可發的,而他才工作5天,是絕對沒有薪水的,可是我卻這樣回答了他:“你先回辦公室等等,我再幫你查一下。”
接著,我去找身為局長的父親說情,為他開了一個月的滿薪。我承認,我這樣做,是在彼此握手的那一刻暗自喜歡上了他,因為他大而調皮的眼睛,寬而飽滿的額頭,不凡的軒昂氣宇以及柔軟溫暖的手掌。
從我手中接過薪水的同時,他盛情地笑著說:“謝謝南小姐鼎力幫助,讓我有薪可領,我請南小姐吃頓飯吧,不知可否賞臉?”
生平第一次被異性彬彬有禮地稱為小姐、第一次被異性請客,我全然沒了女孩子的矜持和顧忌,忙不迭地點頭應允。
那是一家原汁原味的法國餐廳,餐廳里浪漫的情調讓我恍若夢里,不小心讓滾燙的湯灑在了手上。秦震一下子從對面伸過手,抓住我的手送到唇邊,輕輕吹拂了起來。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我想不起來我當時是否激動得哭了,但我記得我的小手從此就未被他的大手放開過。而就餐后,我又被他拉著去看了一場電影。他附在我耳邊輕聲問:“做我的女友,好嗎?”我沒有回答,將頭倚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們開始了戀愛。我自卑而又擔心地問:“你長得這么出類拔萃,干嘛喜歡我這個丑小鴨?該不是戲弄我吧?”秦震揉亂我的頭發,一本正經地回答:“你美麗的心靈早就打動了我,我愛你都愛不夠,怎么會戲弄你呢?你若不信,那我們早點結婚吧!”
我害怕失去他,害怕失去愛情,很快便答應了他的求婚。訂婚的當天,父親因為飲酒和激動過度,樂極生悲,突然腦溢血不幸逝世。臨終前,父親握著我的手,老淚縱橫地說:“南兒,那次我可是看出你喜歡上了秦震才批準發他薪水的,你可要抓牢他啊……”
父親下葬的時候,所有的同事都來了,惟獨秦震沒有來。料理完后事回到單位上班,我生氣地質問他。沒想到他竟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冷漠地說:“你父親死了又不是我父親死了,我憑什么要去呢?”我驚愕地說:“我們可是定了婚的準夫妻啊,我父親難道不是你父親么?”“笑話,我什么時候跟你定過婚了?你別自作多情了,趕緊照照鏡子吧!”
我掩面而逃。姍姍來遲的愛情就這樣如曇花一樣開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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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才知道,秦震并不愛我,從一開始他就是有所預謀的。他愛的是仕途,他希望通過跟我的結合換來身為局長父親給予的高官厚祿,只是不曾料到,父親的過早病逝輾碎了他的黃粱美夢。自然,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他暴露了原來的貪婪、陰險以及狡詐。
更可氣的是,狼子野心的秦震不僅不為此感到愧疚和悔悟,反而對我惡語相加,像長舌婦一樣四處散播于我不利的無中生有的流言。
我氣得淚水直流,交上了辭職報告。離去的時候,我狠狠剮了一眼躲在辦公室角落里正幸災樂禍的秦震,心里咬牙切齒地說:“我會回來的!我會找你報仇的!”
我買了一張去廣州的車票,我惟一的信念便是:掙錢——掙多多的錢,然后報復貪財的秦震。
廣州遍地是金也遍地是人才,因為貌丑,我花了大半年都沒找到如意的工作。
我越來越憎恨秦震,如果不是他,我也不至于流浪異鄉、衣食無著。“報復!我要變本加厲地報復!”仇恨的欲望在心底再一次強烈起來。
既然容貌讓我無法昂首挺胸地生活,那么,我為什么不能改變它呢?帶著最后一點積蓄,我來到了海南,一共做了3次手術,前后歷時5個月。隆鼻的時候,我幾乎窒息;薄唇的時候,我3天沒有進食一粒米一滴水;而做拉皮除皺手術時,我疼得冷汗直流……那段痛苦難熬的日日夜夜,我拒絕使用任何止痛劑,咒罵秦震成了我最好的止痛方法。
手術成功了!拆開緊纏頭顱的層層紗布,我都認不出鏡子里的那個美人兒是誰了。
憑著楚楚動人的美貌,我很快被一家外企聘為公關小姐,憑著聰明智慧的頭腦,我很快升職漲薪。令我始料不及的是,一名客戶向我發起了愛的進攻。他叫丁子俊,一個很帥氣的男子。
我情難自禁地接受了他。
丁子俊向我求婚,我答應的當晚又后悔了,因為我想起了秦震——那個傷我至深的仇人。我不能因為愛情忘了復仇!
我拎著行李,直奔火車站,轟隆隆的車輪聲將我的哽咽淹沒:“子俊,你要等著我,等我報完仇,就回來,永遠和你在一起,不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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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首先去公墓拜祭了九泉之下的父親,接著步入了昔日工作的單位,居然沒有一個人認出我就是他們曾經共事多年的同事。昔日被迫背井離鄉的丑小鴨如今脫穎而出,像白天鵝一樣飛了回來。因此,我也很容易打聽到,秦震半年前跟本市一家私企老總的千金結了婚,現在岳父的麾下任市場部經理。
我該如何對他進行報復呢?
一番經心打扮后,我扮作客戶胸有成竹地步入了秦震的宏遠公司。秦震依舊是當年的風流倜儻模樣。他看到我的第一眼,眼里就流露出了驚艷之色,接著客氣地請我落坐。聽說我來自香港,他更驚訝了,連連說:“難怪如此,內地女子可沒有你這樣出類拔萃的美貌和與眾不同的氣質……”
我和他相互恭維了一番,接著我便說明了來意。我告訴他我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置業經理,奉老總之命欲在貴公司購置大量木地板。秦震一聽,雙眼一亮,欣喜地說:“好哇好哇,我負責向你保證優質低價。”接著向我伸出手,縱情地握住我的手不放。
幾天后,我再一次步入了秦震的辦公室。這天,我穿的是低胸高腰的緊身連衣裙,秦震一雙眼睛色瞇瞇地盯著我不放,欲告辭時,他突然對我說:“南小姐,可否賞個臉,陪我吃頓飯嗎?”我大喜:“為什么不可以呢?”
那頓飯吃得有些“蕩氣回腸”:秦震向我抱怨,他的妻子不僅貌不出眾,沒文化,脾氣也不好,表面上他身為經理風光無限,背地里卻要忍辱負重,飽受惡妻的蠻橫無理和頤指氣使。我也偽裝不幸,悲戚地說,我雖芳齡28,可至今孑然一身、孤燈做伴,大千世界里找不到可以托付一生的人。秦震猛然抓住我的手,情不自禁地說:“南小姐,就讓我做你的藍顏知己吧!”我假裝感動:“好呀,那么也讓我分擔你的憂愁苦惱吧!”
我和秦震就這樣心懷鬼胎地“相愛”了。那些日子,我故意在他工作的時候約他,甚至將電話打到他的家。為了赴約,他不得不編造各種謊言騙取妻子的信任。女人天性是敏感的,他的妻子很快就嗅出了端倪,嚴加控制了他的時間支配。但是,已被我弄得神魂顛倒的秦震已是欲罷不能,依舊隔三岔五地跟我幽會。只是每次見到他時,他的臉上總是布滿了許多指甲的抓痕。有一次,我還發現他的手腕上出現了一塊淤紫的牙印,他說,這都是他妻子抓傷和咬傷的。
跟一個你并不愛的人經營愛情,并將愛情作為復仇的手段,這是一件多么無奈、無聊而又痛苦的事情啊。每次與秦震虛假的幽會,我都不由地想起遠在海南的丁子俊,夜深人靜無法入眠時,我就大口大口喝酒,然后醉倒,只是借酒澆愁愁更愁,人也反而更清醒、更痛苦了。
丁子俊就在這時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他見到我的第一個動作便是牢牢抱緊我,深情地說:“我要死死抱緊你,不要你逃走,我要讓你成為我的新娘……”
丁子俊不斷催促我跟他回海南。我不知道怎樣回答他,只是說:“等一等,再等一等吧。”他很奇怪:“等?等什么呢?”
我加快了復仇的步伐。我更加瘋狂地向秦震傾注虛假的柔情蜜意,他也毫無防備地愛上了我。那些日子,我游走在丁子俊和秦震之間,提心吊膽、心機費盡。我向秦震提出結婚,他皺著眉頭說:“不是事先說好了嗎,我們只保持婚姻狀態,并不履行結婚手續么?”我回答:“可是,如果不這樣,我就要離開你了,家人替我在香港物色了一個男友,催著我們完婚。”秦震著急地說:“你答應了嗎?你千萬別離我而去!”我說那你只有娶我為妻。可是他又沉默了。我知道他沉默的理由——他舍不得放棄嗟來的榮華富貴。于是,我對他說:“在香港,我父母也是做生意的,雖不富甲一方,但也有一些產業,家中又只有我一個獨生女,我想,繼承家產的也只有我和你了。”話未說完,秦震的眼里充滿了貪婪的欣喜,連聲說:“好!我明天就跟那個八婆提出離婚!”那一晚,我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了他。
丁子俊頻頻催促我去海南,而秦震的婚又遲遲沒有離下來,這期間,他妻子還數次找到我,警告我潔身自好,遠離秦震。我本來是對她挺同情也挺愧疚的,可聽了她那高傲而又蠻橫的叫囂,不由得又讓我對她憎惡起來。我再次加快了對秦震的攻勢,可是,等他妻子勉強同意離婚,貪婪的他又不同意了,因為他不愿意凈身出門,他要分奪一半的財產。
我沒有想到,就在幸福向我招手的時候,我、秦震、丁子俊三人居然偶遇在一起了。那天,我被秦震擁在懷里嬉笑著走在大街上,猛然看到丁子俊站在街的對面,目瞪口呆地望著我,一件女式貂毛大衣從他的手中無聲地滑落。兩個小時后,我回到了住處,丁子俊已經走了,那件大衣傷心地躺在床上,一張字條被風吹落在地:“我終于知道你等什么了,終于知道你為什么不肯做我的新娘了,我走了,祝你永遠幸福……”
丁子俊走了,我一邊痛哭,一邊咬牙切齒地說:“秦震,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一定要你加倍賠償!”
沒隔幾天,秦震喜滋滋地對我說,他就要拿到離婚證了,律師已幫他爭取到了大筆財產。秦震洋洋得意地挽著我的手去酒吧慶賀,剛出門,他的妻子氣勢洶洶地迎了上來,拽著我高聲叫罵。秦震一邊回罵他,一邊保護我離開。就在這時,那女人猛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闊口瓶,迅速擰開蓋子,向我的臉上潑來。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秦震一把撲了過來,將我遮到身下,然后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一個星期后,秦震永遠離開了人世,濃硫酸燒傷了他頸部的大血管。他的妻子自然抓進了監獄,而我雖未被判刑,但靈魂上的煎熬更令人痛不欲生。這之后,我去海南找過丁子俊,他已經匆匆跟一個賢惠善良的女孩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