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談戲·說史

王德彰老師在他的新著《談戲說史》中講到了河北的地方戲“二人臺”，因我生長在張家口，自然是先睹為快了。書中介紹“二人臺”，多是當地人在農閑時候演出，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于是我想到了壩上的冬季。冬季的壩上，凜冽的白毛風聲嘶力竭地呼叫著，嚇得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門。男人們喜歡這樣的天氣，坐在自家炕頭上，吃著熱騰騰的莜面窩窩、辣椒湯，就著豬肉粉條下酒，直吃得兩耳發燙，兩眼放光。吃飽喝足了，興致上來，亮開嗓子吼幾句壩上“二人臺”，那高亢粗放的聲音就在乎坦的草原上回旋，和著嘶啞的北風，渺渺茫茫的，簡直能讓人的靈魂迷失。就這樣，隨著“二人臺”的鄉音，我走進了王德彰的《談戲說史》。

王德彰先生在他的新著《談戲說史》中，不僅談到了河北的地方戲，還談到了京劇、評劇等20多個劇種，并專門講了“生肖戲”。談戲的特色，講劇情的由來，評歷史的是非，內容豐厚，涉獵面廣，可讀性強。這是一本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的《世紀風》文化叢書中的一本，書的裝幀設計精美而富有特色，尤其是封面戲劇臉譜的設計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為本書作序的馮大彪先生稱這是一部“活的戲曲史”。的確。全書145篇文章，分為“戲海探源”、“生肖戲譚”、“燕趙劇種”三個部分，涉及20多個劇種和200多個劇目。走進書里，仿佛走進了戲曲的大觀園，一步一景，五彩繽紛，令人賞心悅目。全書內容厚重但不沉重，視野寬、構思巧、角度新、觀點鮮明，每篇文章均在千字左右，品茶之閑暇便在中國傳統戲曲大觀園里走了一遭。打開《談戲說史》，品味著一個個吸引人的戲劇故事和作者對戲劇的介紹與評賞，仿佛走在北京的小胡同里，聽得有隱約的胡琴聲，恍恍惚惚的，一下子走進了民間的藝術氛圍中，走進了濃郁的傳統文化氛圍中。

讀這本書的感覺讓我想到了晶茶，而且是品工夫茶。周作人是這樣詮釋喝茶的：“喝茶當于瓦屋紙窗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塵夢。”這“十年塵夢”對王德彰先生來說大概就是歷史掌故和戲曲人生吧。我想，王德彰先生大概就是在晶茶中談戲說史，體味人生的妙趣的。喝工夫茶需要耐心，需要修煉，而談戲說史也需要知識的積累和人生的修煉。制茶、品茶包括茶具的選擇都極有講究，也極費工夫。所以，王德彰的談戲說史就像制茶喝茶一樣，他先要在浩如煙海的歷史材料中挖掘，然后經過比較、篩選和自己的藝術加工，尋出每一部戲的來龍去脈，最后把一篇篇精耕細作的高品質文章交給讀者。如果沒有深厚的功底，沒有深厚的藝術修養是完不成的。

王德彰先生在1996年出版過一本《名角》，書出來后寄了我一本，那本書主要寫藝術界尤其是戲曲界的人和事，我讀了愛益匪淺。近來，王德彰又幾年磨一劍，寫出了囊括北方戲劇幾乎所有劇目的《談戲說史》。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和對戲曲的天生的愛好，以及從小接受的熏陶，使他對戲曲內容和相關的知識能夠娓娓道來，涉獵之廣泛，感觸之精深，下筆之真誠，都可看出一位老作家、老編輯的為人為文之道。這是一位忠厚的長者，一位值得信賴的編輯。像這樣的人大概日見稀少，所以，在這篇小文里也略表一下我對王德彰老師的敬意。

人類是靠夢想而進步的，戲曲也是人生的一種濃縮和夢想的再現。然而，在人類的風俗與精神面貌日益變得繁雜的今天，人的嗅覺、視覺、味覺、聽覺都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演變。所以，傳統的戲曲已漸漸失去了廣泛的群體基礎。年輕人越來越看不懂戲曲。年輕一代在戲曲藝術修養方面的迷失，也是戲曲多年來不景氣的主要原因之一。王德彰先生的這本書，為我們開啟戲曲藝術之門送上了一把很好的鑰匙。這本書，可以說是一部普及戲曲知識的教科書。它形象生動地把戲曲舞臺上的人物及故事展現給我們，讓我們很容易就抓住了每一部戲的特點，并且對亦戲亦史的部分進行考證，再現真實的歷史與戲說的內容之區別。尤其在戲說歷史演義歷史遍及各個藝術門類的今天，王德彰先生的文章既有對藝術的欣賞品評，又有確實的論據述說歷史的真實，讀此書時讓你體會到了史實在人民群眾中的演義過程，以及人們心中對美好與善良的向往，無奈人生在戲曲中的寄托。本書在弘揚我們的傳統文化上起到了一種傳承作用。沒有深厚的文化底蘊，沒有廣博的歷史知識，沒有專業性的戲劇修養，要寫成這兒一本書是不可能。

讀了《談戲說史》，我學到了不少的戲曲知識，在戲曲藝術的畫廊里領悟到其中的妙趣。作為河北張家口人，我只知道有河北梆子、唐山皮影和壩上“二人臺”這三個地方戲，誰曾想王德彰先生竟列出了近20個曲河北地方小戲。王德彰對人們的熟悉的戲盡量從新的角度去解析，對人們不熟悉的戲做到了說戲兼說史，戲和史對照分析，解開了幾百年幾千年的一個個謎團。比如《“蕭太后梳妝樓”千年之謎》、《史無秦瓊賣馬》、《歷史上的武松之謎》、《郭暖未曾打金枝》等，為我們解說了一個個歷史史實中不存在的戲曲故事，還為家喻戶曉的戲曲《梁山伯與祝英臺》找到了史實依據。對那些虛虛實實的戲，王德彰也能從史料中找出實的部分，挑出虛的內容，讓讀者在有趣的解讀中加深了對戲劇發展的認識和理解。

近年來，歷史題材的影視創作呈風起云涌之勢。從熒屏中走出的一個個歷史人物令觀眾眼花繚亂。有人針對這幾年的歷史題材熱，尖銳地指出了其中的“歷史理性的缺陷”。但是，讀王德彰的文章卻無這方面的缺陷，相反，《談戲說史》這本書可以說是非常及時地為這種理性的缺失做了一點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