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抵達古城高州時,天氣出奇地好,太陽猛烈地照耀著這千年的土地。
高州,這個彼鄰而居的城市,來去都是在匆忙之間。有時連城市的模樣還未看清,便給時間和汽車拋在腦后。記憶中的高州城完全是一派現代化的氣派。那種古韻的下四府風格蕩然無存。前前后后到高州城只有三回。一次幫朋友搬家,從早上到晚上,跟著汽車從高州到水東來回穿梭。一次是縣團委組織基層團干部到高州水庫參觀,那次我們只是穿城而過,連城市的味道還沒有聞清。
汽車在火熱的公路上奔馳。盡管空調開到盡檔,在狹小的車廂內我們仍覺得悶熱難受。汽車在鑒江邊的公路邊泊下。一片田園風光呈現在眼前。盡管這是城市的中間,辛勤的農民在河邊的空地上種上了許多時令小菜。我們一行五人,走了十幾米的泥路。一座白色的磚塔聳立在眼前。站在塔頂可將古城盡攬眼底。據說此塔始建于清朝,大致年間我記不清楚了。塔門很小,兩人側身勉強可過。窄窄的通道,陡峭的鋪級,才走幾步就令人喘不過氣。上了第二層便不再想上去。塔內呈十字形設計,四面通風;南北各有一個門洞,游人可從門洞走出塔,觀賞四周美景。可惜塔中的平臺僅一米寬不到,且沒有欄桿。人未到門洞,向下望時腳早已酸軟了,哪還有膽量繞塔行走。不知是有關部門對文物的認識不足,還是此塔夠不上級別。我們來時,塔內垃圾滿地,塔身寫滿X X到此一游之類的語句。顯然很長時間沒有人打掃了。
才下塔,同伴走到小賣部。大凡旅游景點會有許多攤檔,銷賣一些紀念晶或當地物產。同伴拿起一枚比荔枝稍大的果核問。此為何物,答為緬茄子。我曾查過字典和小詞典,對緬茄樹記載的甚少。直到現在對緬茄樹的理解還是模模糊糊。緬茄子質地堅硬,連水份也很難滲透入去,所以緬茄子很少萌芽生長,直至今天世界上僅有的緬茄樹也為數不多。緬茄子上層是是一層土黃色的物質被稱作臘,下層是黑色的果核。我曾使勁企圖將果子從中拗斷,每次用盡全身的力氣都無法嫌取檔主的夸口之言。(拗斷一粒送十粒)小小的緬茄子是角雕的好材料。心靈手巧的高州藝人加工成各種各樣的工藝品。一枚經加工成圖章或生肖的緬茄子價格在八十元左右,尚未加工的緬茄子也要十元一枚。1957年5月,高州緬茄雕刻工藝晶,送展北京,被授予國賓禮物獎。贈送給原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伏羅希洛夫。同伴提議,買緬茄子不如到原產地買。
車在城市里行駛,在一條不名的街邊泊下。向北走幾米,穿過一座牌坊,一棵巨型的大樹呈現在眼前,這就是緬茄樹。樹下,一條磚石徹起的基圍繞身成圈。圈內布滿大大小小可供人歇腳的圓卵石。時值春來,緬茄樹宜人長空,枝大葉茂,周圍一片陰涼。巨型的樹干,胸徑近130厘米,底部七、八個人才能環抱。樹高近三十米,覆蓋面積達五畝。每逢風起、風落,從高高的樹頂撒下許許多多白如雪的花。地下二三十個拾花小童的手中拎著或多或少的緬茄花。向小童打聽緬茄花的用處,答為泡茶。同伴一起興起,加入拾花茶的行列。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在巨大的緬茄樹下,分享前人的遺福。緬茄茶有何用,后來我在緬茄樹的主人關姓人家中得到了答案。緬茄茶初人口甘、香,沒有普通茶葉那種迎面而來的香,這種香只能用心來品嘗和感覺。當然這包含我們對千年古樹一種文化敬仰。據關姓老人講,緬茄花泡成的茶清心降火還可醫治多種疾病。緬茄花茶很貴,濕茶也要八十元一斤,曬干經加工后,價錢還要上一個檔次。俗話說,有錢難買心頭好。更何況這是一種即將滅絕的樹種。一種文化,一方凈土,一代代人的心血豈可用金錢來衡量呢?況且我們走出這塊土地,想買一把緬茄茶喝也是難上加難。
關姓老人向我們講述了一段關于緬茄樹的傳說。明朝萬歷年間,高州官人李邦直從云南告老還鄉。攜回皇帝恩賜貢品緬茄子兩粒。試種一粒不生;余下一粒作為稀世珍物,以金絲線給兒子佩戴。有日果子不見,疑是婢女盜去,活活將婢女打死。事過三年,在李府兒子床下長出一棵樹,李邦直發現是緬茄子所生,令家人拆去府墻,任由其生長。時過境遷,審視著腳下的土地。那曾經富麗堂皇的李府呢?那曾威振一方的李氏家族呢?如今卻再也看不到半點遠古的聲音。緬茄樹下幾米處是碧綠的田野。昔日的繁華呢?昔日的歡笑和笑語呢?只有緬茄樹在默默地記載曾經的一切。歲月是一把無情的刀,就連樹的主人在歲月的淘洗中不斷變遷,直到今天成為關姓人擁有。
三百年滄海桑田,三百年枉死的冤魂何在。三百年的小苗長成參天大樹,三百年的遺憾錯造了今天的輝煌。讀不出半點三百年前的聲音,聽不到三百年后的來者,我們漫步于緬茄樹下,是對樹的敬仰還是對文化的崇拜?是對含冤而死的冤魂同情還是為那座不能保存下來的古建筑而惋惜?繁華已過,也許誰也不再在乎因樹而死的女人,只是游人在提及樹時才知一個女人曾因樹而死。只有樹的存在、只有樹的陰涼、仿佛沒有人的存在,更何況是三百年前的女人。
我們沒有來時的興致,不知是對錢的憐惜還是對緬茄子憐惜。我們什么也沒有買。正如佛家所言,來也空空,去也空空。也許緬茄子在高州這塊土地上更加適合,配上這千古傳說更為神秘。倘若買來當飾物,倒不如讓它在我們在心中萌芽,保持三百年前的那份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