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蘇格拉底的審判
作者:【美】斯東
譯者:董樂山
定價:14元
出版單位: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出版時間:1998年2月 (2003年9月印刷)
參考書籍:錢穆《孔子傳》,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02年9月(2004年4月印刷),10.50元
最近國內熱衷談保守,談施密特。西方保守主義明星施密特本身就是一個柏拉圖主義者,把柏拉圖的每部作品注疏得字字有深意。而柏拉圖可以說是一個蘇格拉底主義者,他的所有作品都在抨擊雅典處死了他的導師。所以,蘇格拉底之死,成為我們談保守的的必讀故事。
事情要回到著名的伯羅奔尼撒戰爭。公元前431年開始的這場以雅典為首的民主聯盟和以斯巴達為首的專制聯盟進行了27年殘酷的古代“北約”“華約”戰爭,最后以雅典戰敗而結束。公元前404年,斯巴達軍隊進駐雅典衛城,推翻了民主整體,建立了四十僭主傀儡統治。
四十僭主都是貴族,相信最好的制度應當是貴族制(最優秀者的統治),反對雅典的民主制度(普通民眾的統治)。為首的就是Critias,他是柏拉圖的舅舅,也是蘇格拉底的高足和哲學對話者,一篇柏拉圖記載的蘇格拉底對話錄就是以其為書名。僭主中負責雅典港口城市PiraeLls的是Chairmides,他是柏拉圖的叔叔,也是蘇格拉底的學生。蘇格拉底的這兩個僭主好學生,在外國占領軍的幫助下,大肆屠殺民主派領導人和支持者,1500名雅典優秀民主精英就這樣被清洗。
蘇格拉底一生都不喜歡民主,很少參加雅典公共生活,卻從來沒有放棄過抨擊民主的機會。他一有機會,就帶著他的那群貴族出身的年輕學徒,到處質問雅典的公共人物什么是正義。在他眼中,給雅典帶來舉世輝煌的民主制度只是一群無知的手藝人和工匠的狂歡(雖然他也是工匠的兒子),斯巴達的貴族制度才是更加理想的制度。打個比方,好像在冷戰時期的美國,一位大學教授一直宣揚蘇聯制度的優越和美國民主的低劣。他的學生Critias和Charmides自然無限向往這樣的制度,終于在公元前404年親手實現了它。
讀過柏拉圖《理想國》的第一章的人一定會對這個事實感到遺憾:那個熱情留住蘇格拉底的年輕西西里僑民Polemarctnus,因為支持雅典軍隊,后來被柏拉圖的舅舅和叔叔殺害,而后者也是《理想國》后面章節的主要人物。《理想國》的一個主角就是因為該書同情的制度屠殺了另外一個主角,如果讀《理想國》不知道這個事實,那么也是一種誤讀。舅舅和叔叔的殘暴甚至讓年輕的柏拉圖也難以忍受,于是他認為在哲人成為君主之前,任何人類的制度都是失敗的。
這樣的殘暴統治只持續了一年,因為它壞到了它的外國主子也難以忍受的地步。雅典民主被恢復,民主派大赦天下,沒有繼續追究僭主們的責任。可是這些貴族依然不死心,組織秘密社團妄圖再度推翻民主。這些貴族們自然有很多都是被視作為“蘇格拉底派”的。于是,民主在和這種恐怖的斗爭中,找出了一個替罪羊——他們的老師蘇格拉底。民主恢復兩年后,蘇格拉底被瀆神和敗壞青年的罪名起訴,按照現在的話就是宣揚邪教和教唆顛覆民主政體。
斯東的《蘇格拉底的審判》以一個民主派的立場討論了這次審判。的確,在這個事情上,雅典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因為竟然違反自己的原則對一個僅僅是行使自己言論自由權的哲人判了死刑;蘇格拉底也用最后的辯護和走向死亡證明他一生主張的正確:民主是不好的制度。柏拉圖雖然對老師有所修正,但他反對民主、向往精英統治的調調也成為了他的蘇氏對話錄中不可磨滅的旋律。
柏拉圖以后,西方學者從兩個方向思考蘇格拉底和雅典的爭執,可以說,一部西方政治哲學史,就是蘇氏與雅典恩仇錄。自從密爾提出先于民主的基本自由以及代議制民主制度成熟之后,多數暴政的難題已經被解決,蘇格拉底和雅典被演化成西方政治兩黨政治中的政治競爭,不再生死為敵。有愛柏拉圖的施密特,也有愛雅典的阿倫特。
更何況我們這幫從孔子來的中國人。從政治上看,沒落貴族出身孔子一心想恢復周王禮制,他的徒子徒孫們也一直想做太子師。中國不缺哲人王思想,也不缺理想國夢想,缺的恰恰是雅典的民主傳統,如果我們也玩柏拉圖式的保守,這到底是在和誰叫勁呢?在一個沒有雅典傳統的國度鼓動大家提防雅典多數的暴政,在一個充滿斯巴達傳統的國度鼓動保守精英治國理念,那什么時候中國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