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5月1日,全國最大的救治“非典”病人專科醫院——北京小湯山醫院建成啟用,并開始接治病人。
5月6日,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在北京正式掛牌。國家發改委主任為原國務院副秘書長馬凱。
5月中旬,南方六省區湖南、江西、廣東、福建、廣西、貴州先后出現暴雨和大暴雨。
5月12日,滬深股市正式實施退市風險警示制度。滬深股市分別有27家和31家上市公司被實行“退市風險警示”,其股票簡稱前被冠以“*ST”標志。
5月12日,《北京大學教師聘任和職務晉升制度改革方案》(征求意見稿)下發到北大各院系,北大教改拉開帷幕。
5月24日,中國SARS病毒起源研究工作取得突破,專家從蝙蝠、猴、果子貍以及蛇等數種動物體內檢測到冠狀病毒基因。
5月28日,“上海首富”周正毅旗下香港兩家上市公司突然暴跌。上海市政府發言人證實,從中銀香港貸出巨額貸款的周正毅目前正在調查之中。
2003年12月18日,慘死他鄉的孫志剛的骨灰,被安葬到老家門口的大墳里。按照中國傳統的習俗,這也算是入土為安的。但我卻不由得想起孫志剛案件被審結后一位朋友的倡議:應該在廣州火車站站前廣場修建一座孫志剛的雕像。
孫志剛不是英雄,他只是萬千受害者中丟失生命的一員。但沒有人懷疑他有資格永遠矗立在熙熙攘攘的站前廣場上,讓千千萬萬的自由遷徙的人們,讓這個城市對自己懷有夢想的人們,記住他們的某些權利是如何用一個人的鮮血和性命換來的。
一個27歲的青年,從將軍輩出的湖北省黃岡縣來到大城市廣州尋找夢想,卻由于一個惡法而死于非命,并在死前遭到毒打——他是“大面積軟組織損傷致創傷性休克死亡”,僅僅是這個公民沒有辦暫住證,僅僅是因為他曾試圖向執法者據理力爭。但孫志剛沒有白白死去,暴行和某些執法機關的不作為引起了公憤,媒體沖破阻力報道披露,《南方都市報》的后續報道沒有如期在《南方都市報》上發出,卻刊登在4月28日的《北京青年報》上;新浪網轉載的文章,4天里有3000多條網友發言。更多的聲音也同時在各個論壇上回蕩。一位詩人寫道:“我沒有親見過/沒有聆聽過/我只是千百個暗夜里/被點燃的一個。”
更多的人也行動起來。政治、法律學術界和律師界組織了多次學術活動,對孫案及其背后的制度因素進行反思。自由學者秋風在本期文章中展示了知識分子的努力:“5位學者——賀衛方、盛洪、沈巋、蕭瀚、何海波——在網絡上發表聲明,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就孫志剛案及收容遣送制度實施狀況啟動特別調查程序。賀衛方、姜明安、杜鋼建、季衛東等4位法學教授又致函最高人民檢察院,建議向全國媒體公布此案調查的詳細過程與調查中所獲取的所有重要證據,而不僅僅是結論。俞江、騰彪、許志永3位法學博士則上書全國人大常委會,建議對國務院頒布的《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進行違憲審查。”
孫志剛的鮮血和公眾的努力,最終促成了一部實行了21年的國家法規的廢止。從“收容”到“救助”的轉變,意味著“孫志剛”這個名字已成為維護公民權的一個符號,它的歷史意義更在于,全社會對依法保障人權和監督政府依法行政表現出了空前迫切的要求,它的最終解決,也開創了民間維權和政府改革良性互動的新局面,更促進著中國的憲法發展和法治的展開。
然而,反思只是開始,法治成為中國新的制度權威所必須的幾大基礎——司法者獨立的信念、權力者無條件的遵循,法治精神在公眾中深入人心地得到尊重,并成為他們可以依賴的救贖之路——它們都還遠算不上堅實,甚至于,當那些呼喚和傳播法治精神最力的法學專家們因為認為劉涌改判死緩是中國法治的勝利而遭到大多數人的辱罵之時,這個舶來品甚至被一些人認為是脫離中國實際的廢物,現實的悲劇和情緒糾葛,常常在強化我們千百年來的人治觀念和達爾文主義的生存法則。
在這個時候,我們無法把孫志剛只是當作一個歷史中的個體,我們甚至要超越他作為一個受害的無辜者的角色,把他當作一個與我們每個人一樣的普通公民看待,孫志剛所遭遇的悲劇,每個人不能再遭遇,不管他是好人還是惡棍,也不管是肉體的苦楚還是財富的剝奪。
“以生命為代價推動中國法治進程,值得紀念的人——孫志剛。”在孫志剛的墓碑上刻著這樣的文字:“逝者已逝,眾惡徒已正法,然天下居廟堂者與處江湖者,當以此為鑒,牢記生命之重,人權之重,民主之重,法治之重,無使天下善良百姓,徒為魚肉。”
“人之死,有輕于鴻毛者,亦有重于泰山者,志剛君生前亦有大志,不想竟以生命之代價,換取惡法之終結,其死雖難言為舍生取義,然于國于民于法,均可比重于泰山。”
孫志剛用生命作為代價,告誡所有的國人:建設“法治中國”依然任重道遠。如果這樣的話能刻在廣州火車站站前廣場的雕像上,讓更多的中國人看到,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