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反貪總局余振東案督辦官員

4月26日，本刊記者專訪了最高人民檢察院親自參與并督辦余振東案件的官員——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污賄賂總局大要案偵查指揮中心副主任陳東。以下為采訪記錄。

《財經》：余振東從2001年10月案發后潛逃，到2002年12月在洛杉磯被捕，這一年行蹤是否都被中國司法部門所掌握？

陳東：2001年 10日15日，余振東從香港直飛加拿大，在加拿大呆了一段時間去了美國，后從美國回加拿大，又從加拿大回美國，經常在這兩個國家之間來回逃匿。

《財經》：中美、中加之間司法協作的過程是怎樣的？

陳東：2001年10月15日，廣東省人民檢察院對開平案立案偵查。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總局指揮中心派員趕赴開平直接參與偵辦此案，達一年有余。同去的還有監察部、公安部、審計署的辦案人員，成立了“10#8226;12”專案組，并建立了聯席會議工作制度——這一工作機制后來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發現犯罪嫌疑人出逃后，司法部門馬上與香港警方、香港廉政公署聯系，公安部也向國際刑警組織提供了中國檢察院機關對于余振東、許超凡、許國俊的逮捕決定書。國際刑警組織迅速發出了紅色通緝令。國際刑警組織是政府間組織。紅色通緝令是國際刑警組織的四種通報形式之一。紅色通報發布后，所有國際刑警組織成員國負有根據通緝對象查找的義務。接到紅色通緝令的國家，要及時反饋相關信息。

與此同時，中國外交部給美國外交部照會，通報余振東案相關情況。

中國司法部司法協助處亦派人前往美國，依據《中美關于刑事司法協助的協定》，要求美方向中國提供刑事司法協助。

紅色通緝令發出后，美國很快根據線索盯上余振東。依據中方檢察機關提供的證據，美國執法機關最終確認了余振東的真實身份。

2001年12月，案發兩個月后，中美雙方司法合作已經很深入。美方發現余振東轉往美國的部分贓款，需要凍結。美方刑事案件凍結財產必須經法院簽署扣押令，提出扣押申請一方要提供兩到三倍的擔保。中國方面提供了擔保之后，美國法院簽發了扣押令，扣押了余振東轉移的部分贓款。

其間，中方包括公安部、高檢、司法部在內辦案人員多次赴美國，與美國相關部門商談協助事宜。

2002年12月19日，余振東因使用欺騙手段獲得簽證在洛杉磯被捕。

2004年4月16日，美方將余振東驅逐出境并押送至中國。最高檢察院反貪總局兩名檢察官到機場接機，次日會同公安部、廣東省高檢、廣東省公安廳辦案人員，將余振東押解至廣東。

客觀地說，在此司法協助過程當中，中國警方在一線操作方面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財經》：中國與美國、加拿大等在此案的司法協助上采取了什么具體的形式？

陳東：中美、中加之間警方、檢方已經達成了高度合作的意向之后，在具體協作過程當中，許多法律方面的沖突、工作環節、相互工作渠道的暢通，需要進一步溝通，同時對下一步工作進行深入研究。2003年1月15日至21日，中國、香港、加拿大和美國就此案專門召開了三國四方會議，簽署了三國執法協助會議紀要，形成了合作文本，成為今后此類案件三國四方的合作規范。美國、加拿大參加的是警方和聯邦檢察官，中國是公安部、最高檢察院、司法部。這次會議開得很成功。

當然這種會議不止這一次，只是這一次比較莊重，規格比較高。

《財經》：余振東、許超凡、許國俊等人外逃之前有什么準備？

陳東：他們做了長期準備。一年前甚至兩年前，余振東、許國俊、許超凡的配偶、孩子已經先期到加拿大、美國定居。這是此類案件的共性。

《財經》：中方與美方主要有哪些部門參與？

陳東：國內參與機關包括監察部門、審計部門、公安部經濟犯罪偵查局、檢察機關、 外交部、司法部。參與此案全過程的部門是三個，監察部、公安部和檢察院。

美方主要是聯邦調查局、聯邦檢察官，以及司法部。余振東案因為涉及非法移民問題，所以美國移民局也介入了。

《財經》：此案總金額是多少？

陳東：目前檢方掌握的數字是4.83億美元，當然不排除在進一步偵查中發現新情況的可能。

《財經》：許國俊、許超凡目前下落是否在掌握中？

陳東：許國俊、許超凡的行蹤中方已然掌握，只是不便透露。雙方執法合作正在積極進行當中。下一步中美、中加司法協助工作只是個時間問題。余振東、許超凡、許國俊均是主犯，此案另兩名嫌疑人未抓回國，并不影響對余振東的起訴與審判。

《財經》：此案成功遣返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陳東：在于中方各部門的通力合作及美方的積極配合。中國外逃貪官在美國相對比較集中，而美方此次積極配合的背景是，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在刑事司法領域的合作是雙方的，美方比較重視的打擊跨國販毒、洗錢、恐怖集資等，需要中方大力支持。另外，腐敗問題國際社會比較關注，已經制定了《聯合國反腐敗公約》、《聯合國打擊有組織跨國犯罪公約》。

《財經》：中國與加拿大存在什么樣的司法協助關系？

陳東：中國與加拿大沒有引渡條約，有刑事司法協助的協定。

《財經》：目前有多少貪官通過國際間的司法協作回國受審？

陳東：有近百名貪官。高檢去年下了通知，要求全國各地檢察機關對于立案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對其在境內還是境外要進行調查，對于逃出境外的要盡快掌握具體在哪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