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寬

1、不速之客

太行山深處有個水泉峪村，這里不僅盛產山貨，而且山青水秀，風光旖旎，擁有豐富的旅游資源。但由于交通閉塞，制約著當地的經濟發展。若要群眾脫貧致富，必須盡快修建一條通往山外的大路。然而，縣鄉財政緊張，撥不出款來；村民生活困難，更集不起資來。為此，村長何大山一直又愁又急，頭皮子都快撓成了光葫蘆。

這天近午，何大山剛從山上一回家，電話響了起來，何大山拿起話筒，一聽聲音就知是年輕的女鄉長孔慶珍。孔鄉長說有要緊事，讓他馬上到鄉政府來一趟。

何大山飯也顧不得吃了，匆匆騎上小毛驢，驢不停蹄地順著山后近道奔了鄉政府。

孔慶珍一見何大山，便興奮地告訴他，水泉峪修路的資金馬上就要到位了！

“真的？”何大山一聽驚喜異常，忙問鄉長：“是哪位財神爺給的？”

孔慶珍笑道：“看把你急的，心急吃不了熱豆包，走，進屋詳細說吧。”

原來，水泉峪村有個叫做貢銘中的人，解放前去了臺灣，現在已是一位大企業家。有道是葉落歸根，自從老伴病故后，無兒無女的貢銘中，回家的欲念日益強烈。今年一過春節，他便賣掉全部家產，要回歸生養自己的故鄉熱土，安度晚年。此人前幾天已經到了縣里，受到縣領導的熱情接待。當老人一聽到家鄉的情況后，當即決定捐1000萬人民幣，為家鄉修建一條通往山外的公路，作為與父老鄉親的見面禮。

誰料，何大山還沒聽完鄉長把事情說完，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沖沖道：“原來是他？水泉峪寧可不修路，也決不要他姓貢的一分施舍！”說罷徑自奪門而出，躍上驢背走了。

孔慶珍攆到大門外，望著何大山的背影，覺得其中定有蹊蹺，決定親自到水泉峪了解個子丑寅卯來。

2、難言之隱

一路翻山越嶺，孔鄉長來到水泉峪村頭，已時近黃昏。她原來打算直接去找何大山，進村后又改變了主意，決定去見何大山的母親。

何大山的母親叫吳美鳳，是位烈屬。幾年前大山搬進了新房，老太太說自己清靜慣了，堅持住在原處。這時，她正坐在院內小石桌前吃晚飯，見孔慶珍進了院，就招呼道：“呀，原來是孔鄉長，快請坐。山里人沒什么好招待，就嘗嘗大娘的南瓜小米粥吧。”吳老太說著起身，上前就把孔慶珍拽到了石桌前，轉身又去灶臺前給孔慶珍盛飯。

孔慶珍連忙拉住吳老太道：“吃飯先不忙，我想跟大娘打聽個人。”

吳老太一怔：“打聽誰，說吧。”

“貢銘中，解放前……”

“貢銘中？”吳老太一聽，身子不禁一顫，手中的飯碗跌落在地，打了個粉碎。

孔慶珍大吃一驚，急忙扶住吳老太，奇異地問她：“大娘，你怎么了？”

吳老太的臉上現出一種十分復雜的表情，說不清是喜、是怒、是愛、是恨。孔慶珍把老人扶回桌前，慢慢坐下。吳老太突然問孔慶珍：“你打聽貢銘中干什么？”

孔慶珍如實說出貢銘中要為家鄉投資修路的事情。

吳老太更是驚訝：“這么說，他貢銘中還活著？”

“嗯。”

吳老太苦笑了下，自言自語道：“他這是要用錢贖罪啊！”

“贖罪？”孔慶珍急著聽下文，吳老太卻不再言語。孔慶珍心急又急不得，只得繞著圈子慢慢試探道：“聽大娘的口氣，你知道貢銘中的什么事情，難道不能告訴我嗎？”

吳老太一直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長嘆一聲，終于開了口。“實在是看著你鄉長的面子，我從來誰也沒有告訴，就連大山他……都不知道……”接著，她才不太情愿地把埋在心底五十多年的隱私講了出來——原來，她與貢銘中之間，有著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恨情仇……

五十年前，水泉峪村有三個年輕后生，情同手足，稱兄道弟。三人之中，老大貢銘中耿直善良，老二何廣仁老實憨厚，老三馬玉堂虛偽油滑。而且，哥三個同時愛上了漂亮文靜的姑娘吳美鳳。但是，吳美鳳只對貢銘中情有獨鐘，何廣仁與馬玉堂都是剃頭的擔子一頭熱。

吳美鳳18歲那年夏天的一個上午，她去后山打柴，不慎跌進山溝，摔傷了筋骨。恰巧，貢銘中正在附近割草，隱約聽到了美鳳的呻吟，連忙循聲尋覓，很快發現了躺在溝里的美鳳，二話沒說跳下山溝，背起美鳳就走。沒料剛剛爬上溝來，忽然狂風大作，雷聲隆隆，大雨“嘩嘩”地澆了下來。銘中吃力地背著美鳳，慌忙尋找避雨之處，總算找到一個山洞。

進了山洞，銘中慢慢放下美鳳，讓她坐在一塊石頭上。因為美鳳伏在銘中的背上，上衣已被雨淋透，銘中怕美鳳受涼，連忙脫下自己的布衫，扔給美鳳，然后走到洞口，背過身去，讓美鳳脫下濕衣換上。美鳳有些害羞，執意不肯換衣，銘中便走到洞外，忍著大雨淋澆，讓美鳳趕快換上衣服。美鳳再也無話可說，這才心慌意亂地換上衣衫，趕緊把銘中喚回洞內。銘中剛剛坐在她的身邊，美鳳早被感動得五內俱熱，一頭倒在銘中的懷里……

銘中左手攬著美鳳，不由心猿意馬，低頭在她的粉腮上狂吻，右手卻情不自禁地去她的腰間摸索，忽被美鳳猛地推開，嬌羞地小聲道：“我早晚是你的，你心急什么？萬一有了……”

銘中一想很對，求美鳳原諒自己的孟浪之舉。半晌之后，雨過天晴，銘中也已用柴禾烤干了美鳳的濕衣。然后，他仍然讓美鳳趴在自己的背上，一步一步走下山來……

3、陰錯陽差

轉眼，美鳳到了成婚的年齡，這時出落得更加嫵媚動人，登門說媒者絡繹不絕。但是，她爹吳天高全然不知女兒的真正心思，只是從表面上看出，貢銘中、何廣仁、馬玉堂這三個后生都對女兒有意。為了能讓女兒婚后平安幸福，吳天高特地請來個算命的陰陽先生，為女兒的婚事算了一卦。結果，陰陽先生告訴吳天高：美鳳與銘中、玉堂的屬相大有妨克，婚后夫妻必有一傷，惟有嫁給何廣仁最好。于是，吳天高便將美鳳許配給了何廣仁。同時又讓陰陽先生為女兒擇定了出嫁的良辰吉日——兩個月后的中秋佳節。

第二天清早，心亂如麻的吳美鳳去村頭井臺上打水，正好與貢銘中相遇，她瞅瞅附近無人，小聲對銘中說道：“明天前晌你一定要去村東的磚窯里等我，我有話要說。”

次日吃罷早飯，貢銘中如約來到村東那座廢棄的磚窯內。美鳳早已來到，正躺在草地上流淚，一見銘中忙坐了起來，還未開口已淚流滿面。銘中甚為驚詫，連忙用手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當他知道了事情的變故后，心里忍受著巨大痛苦，一再安慰美鳳：“我二弟廣仁心腸很好，以后他一定虧待不了你。”

“不！”美鳳揉揉淚眼，情意纏綿地望著銘中說道：“中哥，我本來是你的，上回在山洞里避雨的時候，我沒有答應你的要求，真后悔。后悔當初生米沒有做成熟飯……來吧，咱們今天就把生米做熟吧……”話到這里，美鳳“哧啦”一聲撕掉身上的短袖褂，露出了雪白的酥胸和隆起的乳峰。

“不不！”銘中一見驚得心里“通通”作響，血往上涌，他極力控制著自己，連連拒絕。“鳳兒，你現在已經成了我的弟媳，我怎么能……”一語未了，突然被美鳳攔腰緊緊抱住，不由自主地倒在了草叢里……

眨眼到了中秋節，一乘大紅花轎將吳美鳳抬到了何家。沒料就在新郎新娘拜堂時，美鳳忽覺一陣惡心反胃，“呱呱”地嘔吐起來。司儀一看，以為是轎夫們作弄新娘，路上故意顛簸花轎所致，只得決定中止拜堂，讓伴娘趕快把美鳳扶入洞房中歇息。美鳳進房后，又幾次惡心反胃，干咳不止，這時她才恍然大悟。

花燭之夜，客走人散，新郎何廣仁進了洞房，輕輕揭下美鳳的蓋頭，一臉愧疚地對她喃喃道：“我實在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大哥貢銘中。”

美鳳默然無語，廣仁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愛的是大哥。可咱倆的事情，并不是我的本意。”

“什么也別說了，這都是命運的安排。”美鳳說到這里，又覺一陣惡心。何廣仁見狀連忙為她輕輕捶背，待她穩住后，急忙跑到母親房中，給美鳳倒了一杯紅糖熱水，端到她的面前，平靜而小聲地道：“我還知道，你的身上已經有了大哥的血脈。”

“胡說？”吳美鳳頓時兩腮緋紅，矢口否認。

“別瞞我了，是我親眼所見的。”原來，何廣仁兩個月前去鎮上打酒時，抄近道路過村東的磚窯，聽見窯內有些動靜，很是好奇，便悄悄探進窯道窺視，正好把貢銘中與吳美鳳做愛的經過看了個一清二楚。

吳美鳳聽何廣仁說罷，低頭無言以對，又聽何廣仁說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大哥的骨肉。”

吳美鳳萬萬沒有料到，何廣仁會如此寬容大義，一時百感交集，趴在炕上嗚咽起來。

婚后，何廣仁對吳美鳳千般體貼，萬般呵護，美鳳也漸漸對廣仁產生了感情。

4、晴天霹靂

翌年春天，吳美鳳生下一個男孩，就是何大山。大山滿月不久，美鳳去地里摘菜碰見銘中，悄悄告訴他：孩子是他的，廣仁也早已知道，但對孩子如同親生。銘中聽后放下心來。誰料幾天之后，廣仁、玉堂、銘中等幾個后生去城里打短工，被國民黨抓了壯丁。消息傳回村里，美鳳摟著襁褓中的大山，哭了整整一夜。

從此，吳美鳳天天盼望，夜夜祈禱，盼著戰爭盡快結束，丈夫平安回來。

苦苦熬了三年，終于盼來了全國解放。可是，遲遲不見丈夫歸來，貢銘中、馬玉堂也毫無音訊。漸漸，吳美鳳心頭蒙上一層不祥之兆。正當她忐忑不安時，兩名縣上的干部來到了她家，告訴吳美鳳：她的丈夫何廣仁被抓到國民黨部隊不久，就偷偷跑到了解放軍這邊。然而不幸的是，在后來的一次戰斗中，何廣仁光榮犧牲了。

一聽這個噩耗，吳美鳳險些暈倒在地。兩名干部一再安慰勸導，并送給她一筆撫恤金，最后對她說，何廣仁是為祖國解放而獻身的，今后她會享受烈屬待遇。

就在那兩名干部走后沒有幾天，馬玉堂從解放軍部隊上復員回來了。吳美鳳聞訊，立即抱上孩子，趕過去看望馬玉堂，并希望能從他的口中得到有關何廣仁的詳細情況。

馬玉堂告訴吳美鳳，他們三個抓到國民黨隊伍之后，恰巧分在了一個連。剛開始當官的怕他們逃跑，對他們看管很嚴，但后來就漸漸松懈了。

那年初秋的一個夜晚，烏云遮月，細雨朦朦，正好輪到他們哥仨去村外換崗。馬玉堂一看天賜良機，便悄悄對銘中和廣仁說道：“咱們不是常想回家嗎？今晚不走，更待何時？”廣仁一聽非常贊同：“回家也好，投解放軍也好，反正不能再替國民黨賣命了。”貢銘中猶豫不決，經過一番思忖，說：“要走就干脆投解放軍！”于是他們趁著夜幕的遮掩，跑到了相距不遠的劉鄧大軍駐地，成了解放軍戰士。

沒過多久，淮海戰役打響了。在一次激烈戰斗中，馬玉堂頭部負了傷，昏了過去。當他睜開眼睛時，看見貢銘中與何廣仁在不遠處打掃戰場，突然一聲槍響，何廣仁應聲倒地。馬玉堂一驚，發現貢銘中雙手握槍，槍口上還冒著煙兒……

吳美鳳剛聽到這里，不禁大吃一驚，問馬玉堂：“你的意思是銘中向廣仁開的槍？”

馬玉堂顯得非常激動：“這是我親眼所見。”

“這……這怎么可能呢？”吳美鳳不相信，因為她不明白，貢銘中為什么要打死何廣仁呢？

馬玉堂對吳美鳳說：“開始我也非常吃驚，后來一想，大哥本來想娶你，你卻嫁給了二哥。所以，大哥早已對二哥懷恨在心。當時，他認為同志們大都犧牲，便來了個‘借刀殺人’，事后讓領導和同志誤以為二哥是被敵人打死，沒想到我沒有死。后來我的傷好后，再也沒有見到大哥，不知道他到哪去了。”

5、真相大白

吳老太跟孔慶珍講了整整一夜，孔慶珍認真聽著，不時地流淚嘆息。但還有一事想不明白，既然貢銘中早就投奔了解放軍，怎么又到了臺灣呢？莫非貢銘中后來又被俘虜過去了呢？

東方透出一線魚肚白時，吳老太便腿腳麻利地起來燒火做飯了。孔慶珍匆匆吃了兩張菜煎餅，便去找馬玉堂。

昨晚吳老太還對孔慶珍講道，馬玉堂回來后，曾經好幾次托人說媒，想讓吳美鳳嫁給他。吳美鳳怕人說閑話，一直沒有答應。后來馬玉堂一直沒有成家，至今仍舊孤身一人。

孔慶珍見到了馬玉堂，告訴他貢銘中已經從臺灣回來。馬玉堂同樣大吃一驚。當問到何廣仁的死因時，他仍然一口咬定：就是貢銘中打死的。再問到貢銘中其它情況時，他則一概不曉了。孔慶珍忽然想到，解鈴還需系鈴人，于是告辭馬玉堂，直接到了縣政府招待所，見到了貢銘中。

貢銘中精神矍爍，十分熱情地讓座、沏茶，與她親切交談起來，自然扯到了修路的事情上。接著，孔慶珍話鋒一轉，問他為什么打死何廣仁。

老人莫明其妙：“什么？誰說的？”

“馬玉堂。”

“他？！”老人一聽肺都快要氣炸了，憤怒地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大罵馬玉堂道：“這個沒有良心的白眼狼，怎么能恩將仇報？當初如果不是我，他的骨頭早成了泥！”

孔慶珍勸老人不要激動，坐下慢慢講。老人一時很難平靜下來，堅決要與鄉長立刻前往水泉峪，與馬玉堂當面對質，把事情弄個明白。但村里不能通汽車，孔慶珍只好租了一輛小型農用拖拉機，和老人一起前往。

經過一路的顛簸，貢銘中老人終于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當孔慶珍把老人領到吳美鳳家中后，兩位老人對視良久，方才認出對方。吳美鳳不由紅了眼圈，冷冷地質問貢銘中：“你還有臉回來？”

貢銘中忍著委屈和怒火，眼含熱淚對吳美鳳道：“你不應該恨我，待會兒見到馬玉堂就一清二楚了。”孔慶珍上前跟吳美鳳耳語一番，然后飛快地去找馬玉堂。當她再次來到馬家，發現馬玉堂倒在炕上，早已氣絕身亡，旁邊扔著一個農藥瓶和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我對不起大哥貢銘中和二哥何廣仁，也欺騙了美鳳嫂子大山侄子和父老鄉親。因為我自小就愛著美鳳，早想讓她能夠跟我，沒料她卻成了何廣仁的妻子……后來，我估計貢銘中兇多吉少，便在戰斗的混亂中，開槍打死了何廣仁……

6、三喜臨門

孔慶珍匆匆離開馬家，立刻找到何大山，以及其他村干部，一起來到吳美鳳家，告訴他們說馬玉堂剛剛死去，并拿出了他留下的那張紙條。大家看過紙條，終于恍然大悟，方知冤枉了愛國愛鄉的貢銘中老人。特別是吳老太，內心更覺愧疚，不知說什么才好。接著，貢銘中向大家訴說了50年前那個夜晚的真實情況……

烏云遮月，細雨霏霏，連長讓貢銘中、何廣仁與馬玉堂三個人去外面換崗。貢銘中一看機不可失，立刻向何廣仁、馬玉堂提出去投解放軍。何廣仁馬上同意，馬玉堂猶豫不決，怕被發現抓回槍斃。貢銘中、何廣仁再給他撐腰壯膽，他才同意一塊逃走。誰知當他們剛剛跑出幾百米遠，就被連長發現，立即帶人追來。情況萬分危急！貢銘中覺得不妙，便對二弟、三弟說道：“這樣會被追上，你們跑吧，我來掩護。”

何廣仁不忍拋下大哥，邊跑邊說：“不，哥仨要死死在一起！”

“別說傻話，出去一個便宜一個。再說，美鳳和孩子以后還需要你照顧吶！只要你把孩子撫養成人，我死也放心了！”貢銘中說罷，舉槍向西面開了兩槍，轉身向后面的追兵喊道：“快追！逃兵往西邊跑了！”隨后便朝自己左腿肚子上猛剌一刀，倒在了地上……就這樣，何廣仁、馬玉堂投奔了解放軍，貢銘中又回到國軍里。慶幸的是，上司不但沒有懷疑貢銘中，還因為他“追逃兵負了傷”，將他提升了班長。貢銘中說到這里，伸手挽起褲管，露出來當時剌刀留下的疤痕。

接著，他又告訴大家，后來他曾多次想跑，都沒有跑成，最后不得已到了臺灣。到臺后時間不長，他就退了役，做起了生意，而且越做越大，終于成了老板，并娶了個高山族的姑娘為妻。孰料那位臺灣姑娘雖然溫柔賢淑，卻一直沒有生育。

幾個人像聽傳奇故事似的，一直聽貢銘中講到入夜。鄉長孔慶珍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跟吳老太咬了陣耳朵，然后招呼幾位村干部，一同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貢銘中、吳老太與何大山，氣氛陡然變得異常寂靜，何大山預感到又要發生什么，有些局促不安。吳老太看看兒子，又望望貢銘中，幾次欲言又止，淚水奪眶而出。

吳美鳳終于抬起右手，顫顫抖抖地指著旁邊的貢銘中，對何大山道：“山子，他……他就是你的親爹呀！”話到這里，情不自禁地倒在貢銘中身上，泣不成聲了。

何大山登時傻了，紅著臉瞠目結舌，無所適從。這時的貢銘中也不禁鼻子一酸，老淚縱橫，動情地沖何大山點點頭，小聲道；“兒子，這是真的！”

……

數日后的一個上午，風和日麗，艷陽高照。一道用竹竿、蒲席和松柏樹枝新搭起的牌坊，高高矗立在水泉峪村頭，兩側張貼著一副鮮艷奪目的在紅對聯：

拳拳報國心鋪就家鄉一條致富路；

殷殷赤子情連緊海峽兩岸中國人。

通往水泉峪的公路正式破土動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