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虹橋怪劇的背后

2004年2月5日農歷正月十五元宵佳節(jié)，在北京市東北郊密云縣城的密虹公園舉辦的縣第二屆迎春燈展，因一游人在公園的云虹橋上西側下坡處跌倒，其身后游人向前擁擠，釀成踩死37人、擠傷至少24人的特大意外事故。

事故發(fā)生后，胡錦濤總書記、溫家寶總理立即做出重要指示，要求采取一切措施，盡最大努力搶救受傷人員，妥善處理死亡人員的善后事宜，查明事故發(fā)生原因，吸取教訓。日前，由國家安全監(jiān)管局副局長王德學帶隊的國務院調查組已抵達密云縣開始調查。

據現場游客描述：“當時至少有數萬游客，很多游客都要從橋上過，而且橋居高臨下，是公園里觀景最好的地方。人堵得很厲害，人群從橋西口下來的時候有人摔倒了，后面的人往下一擁，一個踩一個。”據善后處理指揮部統計，37名死者中，女性27人；7～17歲的9人，最小的7歲；年齡最大的68歲。

記者在事故現場看到了出事橋梁云虹橋，當地俗稱彩虹橋。該橋是一座橫跨白河的拱形橋，呈東北一西南走向，橋拱距水面高約40米，橋面最窄處只有3至4米，橋面跨度近百米。

“本來1400萬人口的北京市今年春節(jié)過得很祥和，但在最后一天出了大禍。”北京市代市長王岐山說。密云縣縣長張文在事故發(fā)生后表態(tài)：“舉辦此次燈展是密云縣開展的文化生活之一，雖然也做了警力安排，但對5日游人驟增估計不足……對于此次事故，我們負有重要責任，做出深刻檢查。”

對這起慘劇，記者在當地了解到一些具有參考價值的情況。

在白河密云段有兩座頗具特色的橋，一座是位于縣城附近的斜拉樣式的公路橋濱河大橋，一座就是事故發(fā)生地的云虹橋。在當地居民的指點下，記者來到濱河大橋，驚訝地發(fā)現所謂斜拉橋未免有些滑稽，原來遠看一座斜拉橋，近看橋下分明立著7個扎眼的水泥橋墩，明晃晃的鋼纜只起點綴的作用，“斜拉”其實是普通的橋墩承重橋。據居民介紹，這些鋼纜是后來根據有關意見加上去的，其用意是在白河上建成不同風格的橋。

在濱河大橋的下游就是云虹橋。云虹橋名符其形，但從功能上評價，可謂問題多多。云虹橋連接白河兩岸，東北側是人口密集的居民區(qū)，西南岸對著密虹公園的大門，門口是節(jié)日夜晚人口稀少的機關和商業(yè)區(qū)。事故發(fā)生時的人流正是來自東北側的居民區(qū)，死者身份確認也證明了這點。橋距水面三四十米，相當于10層樓的高度。作為公園主要交通通道的云虹橋，設計顯然不適合通行。

王岐山代市長看過現場后說：“那個橋設計的是個觀賞橋，不要說人多擁擠，對于老人和小孩來說，都是過于高、過于陡了。”可以想像當晚的男女老幼在擁擠的人流中急切地爬上爬下是何等困難。當地官員對此似乎并非全無考慮，因為密云縣第一屆燈展在去年舉辦時，有關部門就封閉該橋未做使用。今年燈展期間為何開放云虹橋、開放時有何安全保障措施、有無應對突發(fā)事件的預案，尚待國務院調查組的調查結果。

經咨詢有關專家，拱形橋大致有三種設計。一種是橋面在橋跨結構上的上承式拱橋，云虹橋就是這種樣式。1999年垮掉的重慶綦江縣跨江人行橋屬于橋面在橋跨中間的中承式拱橋，在當地也被稱為“彩虹橋”。還有一種是橋面在橋跨結構下的下承式拱橋，通過主拱上的吊桿和鋼纜將橋面提起，這樣行人可以在平坦的橋面快速通行。云虹橋的設計有利于船通行，但云虹橋下的河段沒有行船的必要，因為密云白河缺水，橋下的水面是靠上下游修建的橡膠壩憋起來的，無船可行。現在的云虹橋形式遠大于功用。為了追求彩虹的形象，只有單一、大跨度、大弧度的主拱，且路面又是弧面，沒有傳遞荷載的構件和填充物來消減路面坡度，這是非常少見、甚至絕無僅有的。如果將濱河大橋的“裝飾鋼纜”挪到云虹橋上提起橋面，平坦易行的云虹橋不會妨礙小船通行，而即使面對同樣的人流，是否能避免悲劇的發(fā)生呢?

一名曾在密云縣政府任職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兩座橋以及縣里很多美觀的市政工程，都是前任密云縣委書記主政時興建的。他還向記者介紹說，當時密云因為經營城市的突出業(yè)績而經常接待北京市甚至外地的官員參觀，該書記還專門寫了一本《經營城市》總結經驗。

記者查閱了該書，書中記述當地“采取領導干部包村、包重點工程的方法……給每個村明確年度舊城改造重點任務，落實到每一個村支部書記、村主任。同時明確了獎勵辦法，僅村支部書記、村主任和部分副職干部的責任制獎金計劃就達到65萬元……班子成員幾十人沒日沒夜輪番入戶工作……做拆遷動員”。最終，“密云鎮(zhèn)的舊村改造……出現了四面開花的拆遷建設熱潮。”

人們無疑應從云虹橋事故中吸取教訓，但記者在查閱資料中發(fā)現，類似事故卻并非首發(fā)。1991年9月24日夜晚，山西省煤炭系統在太原市迎澤公園搞“煤海之光”中秋節(jié)大型燈展，游客數量大大超過合理容量，由于組織不力，至使在公園湖區(qū)的七孔橋上出現特大擠傷事故，死亡105人，傷99人。七孔橋同樣是分隔園內南湖、北湖的重要交通通道，足觀燈的最佳地點。

1993年3月5日，事故原因及處理決定公布：“這是一起由于有關領導干部嚴重官僚失職行為和有關工作人員玩忽職守造成的嚴重責任事故，副省長李振華被撤銷職務，其他責任者分別受到黨紀政紀法紀處理。”這就是轟動全國、被列為太原百年大事之一的“9·24”事件。

與“9·24'’事件主要原因在于官員失職不同，“2·5”云虹橋事故讓人們看到了形象工程潛在的公共安全隱患。國家三令五申禁止搞形象工程，但除了發(fā)生重大事故和腐敗問題，少有官員因搞形象工程落馬。要消除這樣的隱患，城市建設必須堅持以人為本。

北京市代市長王岐山在電視講話中強調：“不管是搞發(fā)展還是搞建設，安全都是一切的一切。出了這樣大的事故，我們必須深刻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