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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的幸福河

2004-04-29 00:00:00
安徽文學 2004年11期

從板城到淮城并不是一段太長的路,可在我看來,這段路卻長得驚人,長得怕是要和我的生命一樣長。

沒有一絲的風,淮城的上空飄浮著黑色的灰塵,像一塊烏黑的云懸在上面,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天上的日頭卻毒辣辣,白晃晃地照射下來,淮城的天上和地下就成了一個火熱的混沌世界。我回過頭,看到楊喜家的陽臺上空無一物,空得就像我這會兒的心情。我知道自己這一走,將要永遠地離開這個負心的男人了。

我繼續往前走,白花花的太陽光直直地刺著我的眼睛,仿佛針一樣扎進我的心里。淮城的日頭真是勢利呀,逼人得很,也欺人得很,一起來擠兌一個落泊的女人。我還記得,當初板城的日頭可不是這樣的,那會兒有楊喜在,板城的風兒也順,日頭也柔和。那會兒楊喜對我好,對我百依百順的,那會兒過得滋潤著呢!可不是嘛,那時我人長得水靈兒,漂亮,有人疼,就像三四月份的小樹小花,逢著個好季節,又得了春雨,不滋潤才怪呢?

從板城到淮城并不是一段太長的路,可就是這段路把我的青春和生命耗得如一盞將枯的燈。淮城是我曾經期待去的地方,這是個一年四季都飄著魚腥味的城市。而現在呢,它毫不留情地拋棄了我,就像是扔掉一張用過的手紙,連一點兒的留戀都沒有,這便讓我的心里一陣陣地痛。

我順著一條發白的水泥路往前走,我的臉被路面反射過來的陽光映得醬紅。淮城是一座正在建設中的城市,它新修的大路非常霸道地縱橫在城市中,我想這些與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離開這座城市,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還能重新鼓足生活的勇氣嗎?我只感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輕得如一絲風從路面上刮過。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想再看一眼這個地方,再聞一聞從這座城市里散發出來的氣息。但是不能,我管不了自己的身體,管不了自己的雙腿,我覺得靈魂好像已跑出了身體,和風一起在這條發白的水泥路上刮。

回去吧!回板城,那是生你的地方,是你真正的家呀! 有人在跟我說話。 我左右地看,一個人兒也沒有。 你是誰呀?我問。 板城惦記著你呢!那人接著說。 我找不到人,才知道是自個兒跟自個兒說話。我說不行呀!好馬不吃回頭草,我不想走老路呀!我說,你也知道我以前過的日子,你也知道板城,你也知道淮城,你也知道我苦命的父母,你也知道惠芝,還有盼盼、花花,還有我那不能相見的兒子,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

再沒有人回答,路上只有車來車往的聲音,還有彌漫而至的灰塵,落得我一頭一臉的。我覺得昏沉沉的,我的下身也不適,濕漉漉的,好像有什么東西流出來,順著腿一直流,直流到我的腳踝上。我彎下腰去摸,是血,鮮紅的,像破了瓶的紅酒,弄得到處都是。

娘說,蘭子呀,還是讓你姐惠芝去頂你爹的工作吧!你姐腿不方便,走路老打圈兒,娘看著鬧心呀!娘拉著我手,娘的淚珠兒已噼噼啪啪像斷了線的珠子。

我理解娘,爹走了,娘考慮的事情多了。姐是羅圈腿,一個女孩家,走路拉扒腿,如果連個工作都沒有,這讓姐今后怎么找婆家嘛!

我說,就依娘,娘說讓姐去就讓姐去,我不和姐爭。

你臉盤兒俊,年歲又小,不愁今后找不著個好下家。娘又說。都怪你爹這個短命鬼,走得急,兩手一甩倒是干凈,落下我們娘仨兒沒著沒落的,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呀!我明白娘心里的苦,我要是不理解娘,娘怕是更要傷心了。爹先前在煤礦上班,每天都要到很深的井下去掏煤。可有一天爹下去了就沒能自個兒走上來,爹是被人抬到地面的。掌子面的一塊大矸石砸下來把爹壓在了下面,爹沒說一句話就去了。娘為此哭過去好幾回,娘說我前世欠了你啥呀,你這么狠心地拋棄了我。

那年的秋天天寒得早,我還記得我家小院里那棵柿樹的葉子還沒落盡,姐惠芝還穿著娘用一條舊毯子為她改做的厚裙呢,可天就忽然間寒了,雪也跟著飄了下來,白白的一片,把我的心情也弄得涼冰冰的。姐到礦上做工去了,娘說就差給惠芝找個好婆家了。

自從爹去世,我家的大花狗“花花”也老實了許多,不像爹在時到處瘋跑。有一天花花在門口狠命地叫,像有誰戳了它的肺管子。娘說是媒婆來了,前幾日娘托了翠姨給惠芝說婆家,是翠姨把人帶來了。那天說來也怪,花花堵住院門口就是不讓開門,還一個勁地往翠姨和她身后的那個年輕人身上撲。娘死命地拽住花花的耳朵,才把它關到偏房里。娘對翠姨說,花花通人性,護家得很!

翠姨把身后的年輕人拉到娘的面前說,這孩子叫劉樂,礦上的電工,不出力,又安全又掙錢,好著呢!

娘熱情地把翠姨和劉樂往屋子里讓,娘盯著劉樂上上下下地看,一雙眼像是透視鏡。娘看得劉樂很不自在。翠姨笑著對娘說,大嫂子瞅人哪能這樣,跟審賊似的。劉樂那天穿得很體面,西服領帶的,也會說話兒,姨長姨短地喊得娘心里美得很。不過娘事后說這孩子頭發有點兒長,看不到耳朵是個啥樣兒。娘還說劉樂的眼睛亮得很,會說話兒,好像那眼睛會想事兒。

娘說這話姐不樂意聽了,姐說人家眼神兒亮該不是啥壞事吧!再說頭發長也不是啥問題,頭發長不就是幾剪刀的事兒,還值得娘在背后論人家短長?

娘知道惠芝中意了人家,娘說不害臊,只瞅一面就護著人家,娘就不能說他個啥,看樣子娘是白養你恁大。姐不再理娘,紅著臉進里屋去了,我和娘心里都明鏡似的,惠芝如意劉樂,美著呢!

后來翠姨就常到家里來,每次來娘都很高興。娘對翠姨說,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惠芝爹不在了,你說這大大小小的事兒我不操心誰操心呀,我家也不圖個啥別的,只圖惠芝能找個實誠孩子,能對惠芝好,我這個老太婆就是死了也放心了。娘說著說著就哭了,翠姨說嫂子你看你,高高興興的喜事兒,咋說流淚就流淚呢!娘說我是高興的淚,是喜淚。

后來劉樂也常到家里來,和惠芝雙進雙出的,看著倒是很恩愛的樣子。劉樂那時候也勤快,到了家里也不見外,輕活重活都搶著干,娘看著很順心。可不知道為什么,花花就是不待見他,看見劉樂便嗚嗚地叫,要娘好一陣呵斥才行。娘說花花對劉樂還是見生,等成了一家人自然就好了。

剛入冬沒多久,娘就急著給姐置辦嫁妝。娘打了四床新絮的被褥,還買了亮閃閃的錦緞被面,姐說著把娘急的,生怕自家閨女嫁不出去似的。娘說還是趁早準備的好。娘說的沒錯,有天早晨我看見惠芝蹲在門口吐出許多的黃水,我說姐你咋啦,是病了吧!恰巧娘從屋里出來,她一把把惠芝拉了進去。娘還對我說,蘭子呀,沒你的事,吃了早飯別忘了把翠姨請來。

我去請翠姨,翠姨來了和我娘講了好一陣子的話,事后娘對我說,蘭子呀!等把你姐的事辦了,就剩你這個老閨女了,娘的擔子也就輕多了。

我懂娘的話,娘是和翠姨思慮好了,要把姐的喜事給辦了。

其實娘一直愁惠芝的婚事,娘在背后就說過,說惠芝人長得老相,腿又是羅圈兒,要不是爹去世后留給她個工作,怕是難找個好下家。又說,好在劉樂這孩子還不錯,看樣子也不像個不懂事的主。

快到年關的時候,天上又飄起雪來,有一陣沒一陣的,這一下就是月把時間。一直到惠芝的婚期臨近了,這雪也沒能停下來。辦喜事那天,地上的雪足有一尺多深,來接新娘的婚車開不過來,只能遠遠地停在大道上。姐那天哭得跟淚人似的。娘沒哭,娘說雪大路滑,惠芝你們還是早早走吧,別耽誤了上午的婚禮。

花花那天乖順得很,它一直趴著,一動也不動。有淘氣的小孩其它老實,戳它它也不理。我知道花花心里難受著呢,花花是舍不得惠芝走,但花花又無力阻攔,花花只能自個兒默默地傷心。

惠芝走了,娘不吃不喝整整睡了一天,了才說,閨女是娘身上的肉!帶著墜得心慌,剜去割得心痛,這天下當娘的不易呀!我偎依在娘的身邊,我說娘你放心,我不離開娘,我一輩子服侍娘。娘摸著我的頭說,別傻了孩子,哪有樹大不分杈的,娘心痛歸心痛,娘最終還是盼你們成家立業的,生兒育女的,娘看著心里才踏實。

姐這一走,家里除了花花就剩我和娘了。那會兒我剛下學也沒事做,娘就尋思著讓我到礦上找份臨時工干。我說娘我不去,我才不去那黑黢黢的地方,我要自己找工作,不要娘為我的事擔心。娘看我固執的樣子,娘生氣地說,女大不由娘呀!娘正伏在床上縫制一條小棉褲,她估摸著過幾個月姐就要生娃了,這一段時間該替姐籌備了。等娘把那條小棉褲做齊了,娘抬起頭說,你要自主也不是壞事兒,你想干啥娘不干涉你。

這一年板城的大街小巷冒出許多的茶樓來,人都說去那兒喝茶舒心、滋潤。我有一位同學陳小園就在茶樓做服務員,她帶我去看過,那里面的人都很禮貌,見人總是躬身問好。我沿著一條紅色的地毯向里走的時候,滿大廳懸掛的紅燈籠晃得我眼暈,讓我心里慌慌的。就像是劉姥姥初人大觀園,這里的一切對我來說是那樣的新奇和陌生。我當時想如果能在這兒工作就好了,我就把這個想法跟小園說了。不想小園很爽快,她說我看你條兒正,盤兒靚,我跟老板說一聲,相信你一定行。小園又笑著說,再說你托兒也大呀。我說你說的都是什么呀,什么條兒,盤兒,托兒的,我怎么一句也聽不明白呢?小園詭秘地眨著眼睛,望著大廳頂上的吊燈說,條兒正就是說你身材好,盤兒靚就是說你臉蛋兒俊唄!我說鬼丫頭才上幾天班就學會這么多的俏皮話,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小園嘻嘻哈哈地跑著說,我還沒告訴你啥叫托兒大呢?托兒大就是指你的奶子豐滿,能惹男人看哩!

說笑完了小園把我帶到一個房間里,這里很優雅,氣氛也溫馨,大白天的也拉著紗一樣朦朧的紅窗簾,發出一種暗紅的光。小園讓我坐一會兒,她說要去見一下老板。我坐在那個足有兩米長的沙發里就像坐在溫柔的沙灘上,舒適而愜意,我想小園能在這么好的環境里工作真是太幸運了。一會兒小園回來了,小園說你的事我跟老板說了,他要見見你。我說就現在嗎?小園說就現在。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我們家院子里的柿樹又掛果了。娘看著滿樹的果子,娘說要是你爹還在就好了,你爹最喜歡這東西了。我怕娘心里難受,趕緊說柿樹都掛果了,想必姐也要生娃了吧!娘說她剛剛去看過,惠芝生孩子也就這幾天的事了。娘說你姐挺好的,只是劉樂這孩子讓人放心不下,劉樂近期老不好好上班,也不知這孩子想干啥!

我說娘,你又不是人家劉樂的跟屁蟲,你咋知道人家出去就不是好好上班呢?娘拿指頭戳著我的腦門說,不開竅的傻丫頭,你姐才不像你這樣榆木腦袋呢!你姐等劉樂快回來的時候趴在窗口偷偷地看著,你姐看到劉樂回來不是先進門,劉樂把搭在肩上的毛巾拿到水龍頭下浸了水,然后用濕毛巾把頭發弄得水淋淋的。劉樂是想用這種方法來騙過你姐,因為下煤井剛洗過澡的人頭發都是濕的。

我說要是姐管不了劉樂的話,娘要好好管管他。娘說女婿不是皮里出,只能心疼不能說,怕是說他也不會聽。

我們家的那棵柿樹摘果的時候,姐的娃也呱呱墜地了。娘這些天一直在姐的家里服侍她,娘看著胖乎乎的娃說,劉樂這孩子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呀,頭胎就來了個帶把的,看他以后還敢在外面胡來,還好意思不對我閨女好。

這以后的一段時間確實很少再聽姐嘮叨劉樂了,一直到娃周歲,每當我和娘一問到劉樂的情況,姐都說好。娘說有了娃就是塊石頭壓在心坎上,劉樂知道有責任了。我在旁邊幫腔說,人家劉樂本來就不錯嘛!都是你們疑神疑鬼的。

娘正把一個紅色的香囊掛在娃的身上。娘為做這個香囊特意去買的朱砂和香料,娘說我們平常人家不求個啥大富大貴的,只盼著能過個平平安安的日子,給娃起個名兒,我看就叫盼盼吧。娘說叫盼盼好,有盼頭好。

是呀,娘苦了大半輩子,熬了大半輩子,眼看著兩個孩子漸漸成事了,可爹又走了。爹走對娘的打擊太大了,爹走了讓娘的心里空落了許多。我知道娘現在就盼個平安了,我說娘現在好了,現在姐有了自個兒的家,又有了盼盼,我呢也不錯,我在茶樓上班,那兒好著呢!

這段時間劉樂很少到家來,即使來也是吃了飯就走,劉樂一直說忙。有一次劉樂在洗臉的時候從手上摘下一枚戒指,他把戒指放在旁邊的木凳上。那是—枚銀白色的“骷髏”戒指,看著挺疹人的。我覺得那枚戒指很奇怪,就把它拿過來看個仔細。我發現戒指肚上有一道凹槽,里面嵌著一片薄薄的刀片。刀片也是銀色的,發著白光兒。等劉樂洗完了臉見我在玩他的戒指,就一把從我的手里搶了回去。他的速度極快,那銀色的刀片將我的手指劃了一道細小的口子,一絲鮮紅的血泅了出來。劉樂說誰讓你動我的東西,劉樂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我說不就是一個破戒指嗎,還值得你大驚小怪的!

那枚戒指確實很怪,為什么要夾一個刀片呢?我當時是弄不明白的,直到后來劉樂犯了事,被公安抓了起來,我才想起劉樂的那枚戒指來,那枚“骷髏”戒指的真正意義不是為了美觀,而是他行竊的工具。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只要劉樂把那枚“骷髏”戒指輕輕轉過來,就可以用打開的刀片將別人的口袋或者皮包劃一道深深的口子,劉樂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偷竊別人的錢物。

沒想到劉樂會是這樣的人,娘說你看劉樂留的那長頭毛、那賊亮的眼神兒,這叫葫蘆的細腰不用勒,天生就那個種哩!那會兒盼盼剛剛學步,剛剛會媽呀爸呀地咿呀學話,劉樂卻進了局子。

娘說讓姐一人住在那兒不方便,不如接回來得好。姐回來的那天,一直哭哭泣泣地淚水不干。姐說劉樂今年變好了許多,劉樂也知道在家干活兒了,劉樂也很少出去賭博了,可他怎么又想出個餿主意,怎么會想到去礦上的財務科偷現金呢?姐說一準是劉樂那群豬朋狗友的主意,劉樂平時沒那么大的膽,劉樂平常連只耗子都打不死,他怎么會去偷公家的錢呢?

姐和盼盼回來的那天,花花好像提前就知道了似的。花花跑出老遠去接,見了姐,花花就站起身子扒拉姐的胳膊,姐說花花怕是想死我了。那天姐心情不好,不大說話,只是淚水劈里啪啦地落下來。花花一直嗚嗚地叫著,叫得像哭一樣,弄得我和娘的心情都不好。姐摸著花花說,花花不難受,姐能受得住。我聽了姐的話,心里像油煎一樣地難受。

姐進了家,娘就勸她,娘說年輕人哪有不犯個錯的,過幾年等劉樂回來,洗心革面了,咱再重打鑼鼓另開張。有娘開導姐,姐的情緒慢慢好了許多。

有天我從茶樓回來,夜已經很深了,娘和姐都睡熟了。我聽到院子里有動靜,好像有什么東西落到院子里,我有點怕就喊姐。姐說別疑神疑鬼的,有花花在外面你怕什么。說也怪,我明明聽到不小的響動,可花花偏偏一聲也沒吭。接下來我聽到了敲門聲,當當、當當,急促而慌張。 惠芝,惠芝,……是我。

是劉樂,姐說,是你姐夫,快,快開門。姐興奮地對著娘喊,娘,娘,是劉樂,是劉樂回來了,娘!

我去開門,剛把門打開一條縫兒,劉樂就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劉樂說,惠芝,趕快給我下碗面條兒,快餓死我了。

娘也起來了,娘趕忙把門關好,娘說傻孩子你是咋回來的,你可不能騙娘呀!

劉樂說偷跑的,劉樂說趁他們打瞌睡的時候我偷跑回來的。劉樂說話的時候眼神還不停地朝窗外看,好像他的魂還沒有回來。過了一會兒,劉樂說這兒也不能長待,趕明兒就走。

娘說不爭氣的東西,你打算往哪兒走,不見太陽光了不成!

劉樂說讓我避避風頭再說,我欠惠芝的情,欠娘的情,欠盼盼的情我下輩子加倍償還。劉樂說我要是被他們關個十年八載的,那該怎么辦呀!

姐把面條煮好了,姐遞給劉樂說,吃吧,都是你!害了自己又害家里人,看把娘氣的。娘不再理劉樂,娘扔下一句話,要走馬上就走,走得遠遠的,走到眼不見心不煩的地方。

要是劉樂馬上走就好了,可偏偏劉樂沒走,他把那碗面條看得比命都重。劉樂把面條吃干凈了,吃得大汗淋漓,他連說好面,他說惠芝你以前咋沒給我下過這么好吃的面呢?

姐說你還有心惦記著面條,趕快想想躲哪兒吧。姐說四川南充是娘的老家,那兒山高路遠,躲那兒或許安全些!

這時候花花突然叫了起來,花花一叫劉樂就明白了,劉樂說完了,哪兒也甭去了,公安已經把家圍住了。劉樂說沒想到他們來得這么快。

劉樂又被公安抓走了,同時抓走的還有娘,不過娘過了一天就回來了,娘說這事還沒完,他們隨時都會來傳訊我的。我說娘別再為劉樂的事生氣了,咱們家添喜事了,昨兒礦上有人送來了新房鑰匙,說是爹去世照顧的樓房。我說娘住樓房多好呀!又明亮又寬敞,看得又遠呢!

剛住進樓房的那陣子還真不太習慣,上上下下的總要爬那么多樓梯,娘說爬得渾身痛。后來娘的胳膊和腿抖得厲害,胳膊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似的。娘說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呀!以前累得再狠也只是喘口氣的工夫就能緩過來,莫非現在老了不成。最可憐的是我們家的花花,花花沒上過樓,花花不會爬樓梯,花花在樓下吭吭嘰嘰地叫就是不肯上樓。娘看著心疼,娘不能讓花花整夜都在樓下,娘跟姐說,你找根繩子把它拉上來吧,它不停地叫也惹得左鄰右舍煩。花花最終跟姐上了樓,花花是流著眼淚上的樓,誰想到兩天后花花就死在我家的走道里。花花是被毒死的,死得很痛苦。花花死了眼睛還瞪得老大,像是有什么話要說。娘說許是惹得誰家心煩才對花花下的狠手,娘嘆了口氣又說,花花住不了樓房也是命該如此吧。

花花死了,我和姐都很傷心,像是我們家又少了一口人似的。其實娘比我們更難過,花花在我們家的作用太重要了。自從爹去世,我們家突然少了頂梁柱。娘看著花花,仿佛就有了主心骨,娘說花花一直在給她壯膽呢!娘心里難過可娘不愿意讓我們看出來,娘要是弄得淚水漣漣的,這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呀!

自從住進新房后娘就不停地說身上痛,叫她去醫院看看,娘舍不得花錢總是拖著。娘說歇歇興許就能好。姐照常到礦上上班,姐去上班就把盼盼留給娘。盼盼才一歲多,盼盼雖然還不會講話,但盼盼聰明著呢!盼盼已經能認出誰是媽媽,誰是姥姥,誰是小姨了。盼盼跟姥姥親著呢,盼盼要是一時找不到姥姥,就會咿咿呀呀地叫。娘自從帶了盼盼,心情好像好了許多。但娘的胳膊腿依然在痛,娘說有時頭也痛,蒙蒙的,像喝了二兩老白干。娘說的沒錯,娘有一次抱盼盼去買菜,盼盼竟然從娘的懷里漏了出來,幸好漏到了人家的菜筐里,弄得盼盼一頭一身的青菜葉。

娘本想過幾天安穩的日子,可公安的人偏偏三天兩頭來找娘,總是讓娘繼續交待劉樂的事情。娘被公安傳喚幾次后,娘的病就更重了。我和姐硬逼著娘去看病,娘才同意去了。娘說是自個兒年紀大了,身上的零件兒要散了吧。娘看了大夫,大夫可不這么說,大夫告訴娘,說你得的是腦血栓,是大毛病。出了醫院娘笑笑對我們說,沒事兒,大夫都喜歡往大里說,娘不會有啥大事的,娘的身子娘心里清楚。

茶樓原本就是喝茶的地方,可后來到這兒喝茶的人大多慢慢變了味兒。他們變得不滿足于僅僅喝茶了,他們還要娛樂,要你陪他們唱歌,陪他們跳舞。這些還不算,在你陪他們又唱又跳的時候,他們還用毛茸茸的大手捏你的屁股,摸你的大腿,我起初很討厭這些,我想到過走人,可離開這兒又到哪兒找工作呢?我知道家里的情況不好,娘又有病,我不想把我工作上的事告訴娘再讓娘操心,我打算再干一段時間再說。

小園在茶樓能干著呢!那時候手機才剛剛流行,也只有少數幾個來喝茶的老板才佩帶,可小園已經有一部手機了。小園的手機小巧得很,她用一條綠絲帶系了吊在她漂亮的脖子下,那個小手機就躺在她的兩個奶子之間,安靜得像個熟睡的孩子;當小園跑動的時候,小手機又會在小園那兩個肥碩的奶子之間跳躍、舞動,碰撞著那對飽含了青春和欲望的肉球,看了讓人心顫,誘人得很。說實話我很羨慕小園,甚至包括小園佩帶手機的樣子,還有小園的能干,有心計和充滿了熱情。

小園跟我說過,說其實陪客人唱唱歌,跳跳舞的也沒啥,男人女人嘛,本來就那么回事兒,哪來那么多條條框框的限制著自己。我想小園講的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但也不能任意放縱自個兒,總得有個譜吧。

劉樂那年被判了五年,娘對姐說,五年不短也不長,混成一家人不容易,散了怪可惜的。姐說不怕,說別五年,十年我也等這個小冤家,我自己看上的男人就是自個兒釀的酒,苦的甜的我自己喝。我有時也安慰姐,我說姐你別難過,說到底姐夫也不是啥壞人,只不過用歪了腦子,走錯了路罷了。姐說劉樂都是讓他那群豬朋狗友給帶壞的,劉樂骨子里不壞,要不我才不愿這樣等著他呢?

娘領著我們生活,我們家最大的快樂都寄托在盼盼身上了。娘更是心疼盼盼,娘有時買一些甜食也只給盼盼吃,即使把這些東西放霉了也不會讓我在那上面按一個牙印兒。姐說娘把盼盼寵得,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不知道怎么待她外孫才好呢?盼盼也懂事得很,他媽每次快下班的時候盼盼都會跑到門口去接,要是回來晚了,他會抱了他媽的衣裳哭,看了怪讓人心痛的。

盼盼一天天地長,大,已經跟著娘識了不少的字。姐還買了本唐詩回來,說也讓娘教。娘說那才叫趕鴨子上架呢?可過不了幾天我見娘竟戴上老花鏡偷偷地看那本唐詩,看樣子娘真是要在盼盼身上下工夫了。

娘還說盼盼比我和姐小時候聽話,我們姐妹倆從小痞得很,男孩似的,常常把鄰家的男娃欺負得大哭。娘說盼盼可不像我們,盼盼有幾分文靜,像個小姑娘。娘這樣夸盼盼,姐高興得合不攏嘴呢!看著懂事的盼盼,姐會露出開心的笑,姐笑起來真像一朵初秋的菊花。但姐的笑里隱藏著憂傷的情緒,揮之不去,就像菊花開放得再艷也是帶了秋的色彩,也只是秋天的尤物。我想這都是劉樂造成的吧!他給姐帶來的心理上的負面影響,像這個季節的風一樣吹拂著姐的心,讓姐的心時時刻刻浸染著秋意。

娘做活計的時候,盼盼會嚷嚷著要幫忙,娘無論是做飯,還是洗衣裳,盼盼也不閑著。娘洗完了衣裳放在陽臺上,娘知道姐快下班了,娘說大太陽的也不在乎這么一時,等飯做齊了再晾曬這些大大小小的衣裳。想想娘也夠累的,又要帶孩子,又要做飯洗衣,真難為娘了。娘進廚房做飯,飯做好了,卻見不著盼盼了。娘就滿屋子地找,娘說盼盼你出來吧,姥姥累了,盼盼乖,盼盼不鬧了!娘喊了幾聲,依然不見盼盼。娘開始緊張起來,娘一緊張,娘的胳膊腿就不聽使喚了。娘哆哆嗦嗦地,身子像篩糠一樣。娘忽然想起陽臺上的衣裳,娘想盼盼或許是在陽臺上玩衣裳吧?娘扶著墻壁,蹣蹣跚跚地挪到陽臺上。娘看到剛洗的衣裳狼藉般散了一地,其中一件死蛇般搭在陽臺的橫欄上。娘的心里一陣抽搐,娘呼喊著盼盼的名字,一種不祥感籠罩著娘。娘探著身子向下望去,娘的魂都散了,娘看到盼盼蜷縮在樓下的水泥地上,一動也不動。

盼盼死了,盼盼來到這個世上僅僅才三年,才經歷了三個冬天三個夏天,盼盼就死了。娘說盼盼是死在她的手上,要不是盼盼替她晾曬衣裳,要不是盼盼太懂事,盼盼哪會從陽臺上掉下去,哪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娘懊悔得要死,整天淚水不斷。姐更是傷心,但姐姐不像娘那樣整天哭天抹淚的,姐從盼盼死那天嚎啕大哭一場之后,就再沒哭過。姐只是一天到晚地傻坐著,木頭人似的。娘怕姐出事兒,跟她說話兒,她也不理;娘拽姐出門走走,她也不去。我琢磨著也許時間可以讓姐忘掉這些傷心的事吧,不是說時間能治百病嗎?可是姐沒有等到讓時間給她治好病的那一天,姐就瘋了。姐瘋得很突然,一夜醒來,姐就不認娘,也不認得我了。姐誰也不認識了,可姐認得盼盼,也只認得盼盼。在姐的眼里,誰都成了盼盼,不管是老頭老太太,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婦,在姐的眼里,都成了她的孩子,都是她的盼盼。說不定什么時候,姐就會抱住任何一個人喊盼盼,姐甚至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掏出她的奶子要給一個老頭兒喂奶,說老頭兒是她的孩子,弄得圍觀的人都哭笑不得。姐瘋成了這個樣子,又有誰跟姐計較呢?

有一天我從茶樓回來,娘跟我說姐不見了,姐一整天都沒有回來。娘說姐昨夜說了一夜的夢話,早晨起來叫著嚷著要回自己的家。娘被姐纏急了,娘說你回去吧,去找你的男人吧,走得越遠越好,一輩子都見不到你才好呢!

也不知什么時候姐就走了。

我和娘到處找,找了三天也沒找到,娘說別找了,也許過幾天你姐會回來,她能跑到哪兒去呢?

天氣慢慢涼了下來,風里已有了寒意,看看地里的草也黃了,姐還是沒有回來。娘望著灰蒙蒙的天說,人的命是天定,你姐的命就是這樣,誰也改變不了啥,就由它去吧!

這一年茶樓里發生了很多的變化。茶樓剛時興那會兒,來的茶客多是品茶的,那會兒茶客的眼神也干凈些,注意力也多是放在品茶上,不像現在的茶客。現在的茶客已不是那么注重茶本身了,他們已開始關注為他們侍茶的人,也就是服務員,現在稱之為小姐。他們小姐小姐地喊著,眼里卻是淫邪的,還有的眼神不僅邪,還深得很,深得都沒有底兒;有時候那里面分明還有小鉤子,那些小鉤子是專鉤小姐心的,一鉤一鉤,只鉤得讓人心癢得很,陰險著呢,直把女孩子的心鉤得不能自己為止。

也有的茶客不拿鉤子鉤人,他們要直截了當得多。他們會趁你為他沏茶的當兒,捏你的屁股,或者是你的大腿。捏腿的多是捏內側,直捏得讓你心慌,有的捏著捏著還會順著你的大腿兒像游蛇一樣滑上來。那蛇又是無骨的,像長了眼一樣,直游到你最隱秘的地方。

有次我陪一個客人喝茶聊天,他戴一副眼鏡,看著挺斯文的。可到后來他開始放肆起來,并動手脫我的上衣。我用手死死地護住,我說不,不行,我不做那個!“眼鏡”卻全然不顧這些,“眼鏡”一把將我的上衣扯下來就像剝落一個剛剛豐滿的玉米。“眼鏡”用雙手捂著我的奶子,他很興奮,好像捂住了一對欲飛的斑鳩。我極力地掙扎著,這反而更增加了“眼鏡”的興趣,他用力地揉捏,直揉得那對斑鳩咕咕亂叫。這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進來四個警察,有一個還扛著攝像機。見到屋里的情形,就拿攝像機正對著我拍。“眼鏡”正在勁頭上,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他愛的斑鳩身上,正全神貫注地把玩著那對鳥兒,卻不知警察的攝像機已離他越來越近,已經近在咫尺了。直到那個警察認為已經拍足了證據,方才停了機器。

在派出所里,警察問我,你和客人在包間里做什么?

我說工作……

有光身子工作的嗎?是賣淫吧?

我說,俺沒有……

我說,那不是俺自愿的,上衣是他硬扯下來的。

我說……

警察擺擺手,警察不想和我多講話了,警察說罰三千,就這樣。 警察說,下一個。

我還沒來得及提到楊喜。楊喜一直在茶樓里混,也講不清他具體干啥,他好像是老板的朋友,所以他什么活兒都干。從管理小姐到做門童,他都無所謂。楊喜人長得帥,又有一雙憂郁的眼睛,眼神兒有點像梁朝偉,是專門吸引女人的那種。.楊喜以前對我獻過殷勤,我都沒怎么理會過他,這次我卻無法拒絕了,我也無力拒絕,是楊喜替我交了三千元的罰金,我才從派出所里走了出來。

這件事我是無法向娘提及的,更別說伸手向娘要錢了,娘的心已是千瘡百孔,我哪能再讓娘受一點兒的傷害呢。

從派出所出來,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在里面的兩天時間里,我想了很多,我的心復雜得像一團亂麻。我想起了可憐的娘,出走的姐姐,可恨的劉樂,還有仿佛總在我眼前跑來跑去的盼盼,還有老往我身上蹭的花花,還有我今后的日子,名聲,還有……這些都會像鋼針一樣扎我的心,讓我心痛;有時又像巨石一樣壓在我的心坎上,讓我喘不過氣來,還有就是那個胖胖的道貌岸然的警察,他曾不問青紅皂白地審問過我,我看到他時就會惡心得要吐。我憎恨他,詛咒他,我還是個姑娘呢,我沒做過那種事兒,就是娘說的還是紅心紅瓤的呢!可是那個胖警察卻不管這些,他強硬地定性我為賣淫女,他霸道得很。那個茶客還未來得及蹂躪我,可這個野蠻的胖警察卻無情地“強奸”了我,強奸了我的清白。

得到楊喜的援助,我不能不感激人家,不論他抱有什么樣的目的,他畢竟是我危難之中的恩人。我想他至少比那個茶客強,至少比那個胖警察強,我沒有理由不回報他。從派出所出來的第二天,我就把身子給了他。

我把身子交給了楊喜,盡管我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會是怎么樣,但是我認定了他;女人就是這樣,一旦認定了哪個男人,也不問他是一個多雅多俊的男人,還是一個多俗多爛的男人,她都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一個大霧彌漫的早晨,楊喜帶了一身的霧氣來找我。楊喜看見我就哭了,他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抽泣著拿出一張電報來,說是他的母親從淮城發來的。他的母親得了尿毒癥,要換腎,楊喜說他要為母親籌錢換腎,要十萬元呢。楊喜的眼睛哭得紅紅的,他說十萬可不是個小數目,這該咋辦呀!楊喜還說他的父親死得早,是他母親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他還沒來得及盡孝心,母親卻得了這個病。楊喜說他要是失去了母親,他活在這個世上就沒有意義了!楊喜哭得很傷心。

我說你光哭有啥用呢,光哭也救不了你娘不是,你要想想法子才行呀!楊喜說他也沒有辦法,都快瘋了。我安慰楊喜,說你別怕,只要有法子,我會不顧一切地幫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楊喜抬眼看了看我,他的眼里閃過一絲興奮,一絲狡黠,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很快楊喜又低下頭去,楊喜很沮喪的樣子,不過他還是說了些感謝我的話,最后楊喜傷心地走了。

此后的幾天楊喜一直沒來茶樓,我想他一定四處籌錢去了。我想楊喜是個孝子,是個重感情的人,就憑這一點,我應該不會看錯人吧。

這幾天我的右眼一直在跳,我心神不定,我怕楊喜有啥事兒。正在分神的時候有人喊我,是一個茶客,我們都稱呼他老K。其實老K也不老,四十歲上下,聽說是一個販煤的老板,有錢。不過老K這人不像別的茶客那樣色迷迷的,老K很規矩,每次來只是小坐一會兒喝喝茶。只不過老K總愛和我在一起,茶樓里的人都在背后說老K喜歡我。

老K讓我坐下來,老K說他有一件事兒在心里堵了很久了,今天要鼓足勇氣和我商量商量,成與不成都不許我生氣。

我笑他說,老板是生意人,怎么今天斯文成這樣。

老K把他的心事說出來,驚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我本想拒絕,但他提出的條件對我來講正是雪中送炭,為了楊喜,為了楊喜的母親,為了我認為可以天長地久的感情,我不得不去考慮。

老K說他做生意掙了點錢,可這并不能讓他開心。老K有塊心病,老K的老婆不能生育,不能替他生養個一男半女的,老K說沒有個娃他做起生意掙起錢來也沒勁,也沒盼頭。

我聽到此處已明白了八九分,我端起茶來呷了一口,我在等老K往下說。

老K最后和我攤牌了,老K說你要是給我生個娃,男娃付你十萬,女娃付你八萬,當然你還可以提出別的條件。

要不是為了楊喜的母親,我會毫不客氣地站起來就走,而且日后永遠也不會再理他。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錢在我的眼里忽然變得那么重要,那么的沉重,我已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我已控制不了自己。

我有種豁出去的感覺,我狠狠心跟自己說,楊喜比自己重要,為了愛,為了心上人,暫時犧牲一下自己又有什么呢?

我說,我要十萬,不管男娃女娃我都要十萬。

老K說,爽快,十萬就十萬。

我說我要現錢。

老K說我今天就付給你。

一年后我生了一個兒子,老K的。在我臨產之前,老K把我送回了他的老家——一個偏僻的鄉下,在那里只有老K的奶奶照顧我。老K的奶奶找了一個又高又瘦的接生婆把我折騰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生出來,那個命運注定一生下來就不屬于我的孩子,讓我經歷了被撕裂一樣的疼痛,當我踉踉蹌蹌地從鬼門關爬回來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像死過了一回。我的身子像風中的破棉絮,被撕扯得在空中亂飛。等我慢慢安靜下來之后,我不相信自己就這么易碎,我用手摸摸自己的身體——痛,到處都痛,而最讓我疼痛的,來自我的下身,那里是扯心撕肺的痛,我說,哎呀呀,我的下面怎么那么痛呀!

接生婆說,孩子,別怪嬸手重,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生個孩子窩里橫,咋能不把你的那個脹爛呢?

我說能長好嗎?

接生婆說,那還能長好個啥,都成爛豆腐了。接生婆說你這個小婆娘,都有男人有娃的人了,又不是個新媳婦,還圖個啥松呀緊呀的!

接生婆這么一說,我的臉就像個紫茄子。我什么也沒說。我的淚啪噠啪噠地掉下來。

一個月后,我回到了板城。小園告訴我,楊喜早就離開這兒了,我跟老K一走,楊喜就揣著錢走了,楊喜說他要回淮城救他的母親。

我去了淮城,是小園建議我去的,小園說你不找他找誰呀。我想是呀,自己跟老K一去一年,回來娘也死了,一定是娘以為我也失蹤了,急死的。如今自己無依無靠的,不找楊喜找誰呢?我記得以前楊喜講過,說他從小在淮城長大,是聽著火車的鳴叫聲長大的,他家就在火車站的旁邊,我想要是去了淮城,沒準真能找到楊喜吧。

我乘長途汽車來到淮城,淮城的風里總飄著一股淡淡的魚腥味,我游蕩在淮城的大街上,當我離火車站越來越近的時候,我的心開始怦怦地跳起來。

廣場寬大而空曠。廣場的中心有一座雕塑,上面是一個騎著戰馬手執馬鞭滿身鎧甲的武將。我看到雕塑的四周還有壁畫,全是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有個貌似文雅的人說,這是個什么王吧。

我看到雕塑的下面有幾個像我這樣無家可歸的人。我看到有一個中年男子躺在雕塑下黑色的大理石地上,他的身邊放了一個破帆布包和一瓶喝光了的礦泉水瓶。那是一個極臟的瓶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反復地使用過。

我也坐在了黑色大理石臺階上,茫然無措地在人群中尋找著楊喜。

廣場上多了些懶散的人,光線斜射過來,把人們和那雕像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顯得滑稽可笑。突然我看到了楊喜,他正用一個銀色的手機在打電話。

楊喜家住在六樓。我跟在楊喜的后面走,樓梯很陡,我走得氣喘不止。楊喜徑直地走,并沒有扶我一把的意思。

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太,老太太見人很熱情,她讓我坐,并給我倒了一杯白開水,說好好,我正愁著沒個伴呢?姑娘俊得很,好。老太太看著我說,

這姑娘叫啥來著?老太太問。

楊喜說,惠蘭。

那就叫你小蘭子吧!

我說,行,我娘就這么叫我。

老太太對楊喜說,喜子呀,我這好著呢,你有家有業的,沒事不用老往這兒跑,你忙去吧,我看這姑娘慈眉善目的,你放心去吧,下次來一準把我那小孫子帶來。楊喜說,哎!

楊喜對我說,你先住在這兒,我還有些事要忙。

楊喜走了。

天色暗了下來,老太太拉亮了電燈。

老太太說光說話兒了,連晚飯也忘了。

你會換燈泡吧?老太太問。我一個人住著,就怕碰到,什么燈泡瞎呀,保險絲爆呀!水管漏水呀!煩著呢!你要是連這些都會就好了,不然大事小情的又要麻煩喜子了,他現在有家,又有孩子,要照顧生意,還要孝順我……

你兒子結婚了嗎?我問。

孫子都滿月了,男娃,賊像咱楊家人,賊像喜子。

我一陣眩暈……

我不能自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太太說你怎么啦,中午吃飯了沒?不會是餓的吧?你們做保姆的也真是不容易,不過你放心,其實我這兒也沒啥活兒,你來了,咱娘倆就是一家人兒,也就是陪我溜遛彎兒,跳跳舞啥的。老太太說一輩子倒也沒得過啥病啥災的,就是喜歡個運動,年輕時扭的那叫秧歌,現如今那叫健美。

老太太說小蘭子你的臉咋這么白,白得像舞臺上戲子的臉,一點兒血色都不見。

第二天,當我醒來的時候,老太太晨練去了。

我走出門,太陽已經很高了,這個城市里襲人的熱浪撲面而來,將我虛弱的身子包裹在其中,猛烈地蒸發著我身上的水分。我順著一條白色的水泥路走著,毫無目的地。路很寬很直,但在我的眼里,路茫然而沒有盡頭,如同我的生命,空白而無望。

我感到下身濕漉漉的,好像有一股細流順著山谷流出來,直弄得我兩腿間黏糊糊的。我知道這是生孩子時落下的病癥,致使我的下身整天水流不止。

正是因為這可惡的下身,來淮城之前小園拒絕了我再回茶樓工作的要求。小園說你這樣不行,你這樣根本無法工作。小園說現在跟過去不同了,現在客人提出的要求更高了,服務也更周到了,你這樣淅淅瀝瀝、病病怏怏的哪行呢。這時候的小園已做了領班,她同情地說,不是老同學不留你,看你身子虛的,干后堂都沒力氣;看你體形散的,做個門童都不夠格兒。末了小園又說,我看你還是去淮城吧,那兒有楊喜,你為他付出了那么多,你不找他找誰呢?再說他那時也山盟海誓地說要同你結婚,說要一輩子償還你的恩情呢!

馬路上的人流漸次多了,有幾個背著書包上學的男孩從我的身邊蹦蹦跳跳地走過,他們邊走邊唱,唱的是當地的一首童謠:

淮水清

淮水濁

淮水向東流呀流

流過蓮花汊

流過杏花溝

流到十里古渡頭

那里呀

沒有憂

那里呀

沒有愁

遠處的天空云蒸霞蔚,自下而上漸漸由白而紅,像是被誰上了色。當紅色染透半個天空的時候,在那紅色的天幕之下有一塊黑云慢慢生成。它變幻著形態,似人,似獸,似鬼,須臾之間姿態萬千。變化莫測,鬼斧神工。

我離開這個城市的時候,這個城市的上空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人們都在傳說,災難就要降臨了,這個城市將要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地震災害。

責任編輯 倪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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