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軍人執政與總理換馬

被西方稱為“改革派”的欽紐下臺了；

“民盟”領導人昂山素季仍被軟禁；

有實權的“恢委會”和“和發會”在軍人掌控中——

總理欽紐突遭解職

人們注意到，作為東盟成員的緬甸雖然參加了１０月初在河內舉行的亞歐首腦會議，但緬方與會的卻并非國家總理而只是部長級官員。這是歐盟反對的結果，因為美歐長期以來一直在對緬甸進行制裁，制裁的緣由是“緬甸實行軍人統治并侵犯人權”。

１０月１９日晚，又從緬甸傳來消息，國家和平與發展委員會（簡稱“和發會”）發表公告宣布，同意總理欽紐因“健康原因”從即日起退休，任命“和發會”秘書長梭溫中將為新總理。又據報道，欽紐同時也不再擔任國防部軍事情報局（簡稱“軍情局”）局長之職。

欽紐去年８月出任總理，任職僅一年有余就“退休”，不能不讓人產生聯想。有分析人士指出，所謂“健康原因”是“官話”，欽紐下臺的導火索是軍情局系統的腐敗案，但欽紐失勢的根本原因則是軍政府內部由來已久的政見不和及派系權力之爭。其中原委，還需從緬甸軍人執政的歷史說起。

軍人長期統治

緬甸于１９４８年脫離英國獨立后，初期實行的是議會民主制。但由于執政黨政策不力，造成內部分裂，政治危機頻出。１９６２年，國防軍總司令奈溫發動政變，推翻了民選政府，緬甸就進入了持續至今的軍人統治時期。奈溫于政變當年成立“社會主義綱領黨”（簡稱“綱領黨”），該黨執政了二十多年，但由于一些措施不當，引發了民眾與政府間的矛盾。１９８８年，民眾舉行大規模的反政府運動，要求“綱領黨”下臺，實行多黨制民主。當年７月２５日，奈溫辭職，但繼任者都沒能穩住局勢。９月１８日以總參謀長蘇貌為首的軍官發動政變，成立“國家恢復法律和秩序委員會”（簡稱“恢委會”）接管政權，并宣布全國實行軍管，逐步平息了局勢。與此同時美歐等西方國家以“軍政府侵犯人權”為由對緬甸實施的制裁也就此拉開了帷幕。

“恢委會”掌權不久即推出政治經濟改革舉措，開放黨禁，并宣布舉行多黨制大選。而被西方稱為緬甸民主斗士的昂山素季（緬甸“獨立之父”昂山的女兒）恰好從英國回緬甸探望母親，于是和前軍人丁吳等在１９８８年９月組建“爭取民主全國同盟”（簡稱“民盟”），準備參加大選。軍政府支持由“綱領黨”更名而來的民族團結黨，并于選前的１９８９年７月軟禁了昂山素季和丁吳。１９９０年５月大選舉行，令軍政府始料未及的是，“民盟”取得了壓倒性勝利，獲得了國會全部４８５個議席中的３９２席，而民族團結黨僅獲１０席。此后，軍政府以需先召開會議制定憲法（緬甸獨立后的第一部憲法于１９６２年被廢除，１９７４年奈溫政權制定的憲法于１９８８年政變后也被停止實施）、明確權力交接程序后、才能再按憲法程序交權為借口，拒絕交權。１９９２年后，丹瑞取代蘇貌成為“恢委會”主席，但軍政府與“民盟”間的矛盾依然如故。

政治改革躑躅不前

“民盟”堅決反對軍政府，加上西方對“民盟”的支持，軍政府被迫于１９９３年１月召開有“民盟”參加的制憲國民大會，并與“民盟”對話，但在軍人未來的政治地位和作用上，雙方分歧很大。軍政府希望國民大會制定出一部“軍隊在未來國家政治生活中要起領導作用”的憲法，“民盟”對此則很不滿，并要求軍政府取消對國民大會的限制。遭到拒絕后，“民盟”于１９９５年底退出大會。國民大會也于１９９６年３月中止。１９９７年，“恢委會”改組為“和發會”，但民主化的僵局依舊。

２００３年５月３０日，軍政府的支持者與“民盟”的支持者在緬北發生沖突，釀成流血事件。隨后軍政府以保護昂山素季等“民盟”領導人的安全為由，將他們軟禁，并且關閉了“民盟”總部及其設在各省邦的分部。這是軍政府第三次軟禁昂山素季（前兩次分別為１９８９年７月～１９９５年７月、２０００年９月～２００２年５月）。５．３０事件后，西方加大了對緬甸的制裁。為改善國際處境，軍政府不得不于２００３年８月進行內閣改組，“和發會”主席丹瑞不再兼任總理一職，改由欽紐接任。

西方“改革派”的欽紐

欽紐，１９３９年出生，１９６１年入伍，有西方教育背景，職業情報員出身，長期在軍情局工作。１９８３年出任軍情局長，其后長期掌管軍情局，客觀上形成了以自己為首的派系（又稱“軍情局派系”），成為實力派人物。１９８８年蘇貌政變后，他先后擔任“恢委會”與“和發會”秘書長。欽紐行事溫和，主張與“民盟”等反對派對話，曾兩次會見昂山素季，在１９９９年接受國際媒體采訪時稱“我們把她當做妹妹”；欽紐還主持了與１７支少數民族地方武裝達成停火協議的談判，使民族和解工作有了進展。他曾說，希望緬甸建成符合本國傳統習俗和人民心愿的國家，但也不排除成為西方式民主國家的可能，不過一切要根據人民的心愿去做。遂被西方媒體稱為“改革派”。

但自１９９４年貌埃擔任“恢委會”副主席并形成自己的派系后，欽紐權勢開始受到影響。貌埃是三軍副總司令兼陸軍司令，為政府的二號人物，在軍隊中勢力強大。貌埃的行事風格和政見與欽紐迥異，他曾以強硬手段平息多起派系爭端，主張鎮壓政治上的反對派，清剿少數民族武裝。而在緬甸握有實權的“和發會”主席丹瑞更傾向于貌埃。

２００３年８月欽紐出任總理，但同時卸去了實權很大的“和發會”秘書長一職（該職務由丹瑞的親信梭溫擔任），實際上明升暗降。欽紐出任總理后不久，即提出七點“民主路線圖”計劃，主要內容為：恢復國民大會；與會代表根據大會制定的基本原則起草一部新憲法；對憲法草案進行公民表決；根據通過的新憲法舉行“自由和公正”的選舉；召開由當選議員參加的議會；選舉國家領導人；組成新政府等。

但僅憑總理之職，欽紐要實施“路線圖”、處理棘手的民主化與民族和解問題實在太難了，他處處受掣肘，很難有所作為。在欽紐任總理期間，不僅聯合國秘書長特使、人權事務特使訪問緬甸及會見昂山素季要得到丹瑞首肯，連欽紐本人與反對派接觸等都必須經過丹瑞認可。

由于昂山素季和丁吳仍被軟禁，且軍政府不取消對國民大會議事規則的限制，“民盟”抵制了今年５月復會的國民大會。又因為在憲法原則中聯邦制下中央、地方分權等關鍵問題上，軍政府與少數民族代表分歧甚大，國民大會于７月休會，緬甸的政治改革再次陷入僵局。欽紐雖被稱為溫和派，并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卻落得個三面不討好：丹瑞不滿意，反對派也不買賬，國際上壓力不減。不久前，緬北軍情局官員參與邊境走私受賄事發，牽出涉及多人的軍情局人員收受巨額賄賂案。欽紐也被牽連其中。

近期政局平靜

由于丹瑞、貌埃牢牢掌控軍隊，緬甸當前的局勢仍較為平靜。但欽紐的去職，不能不令人們擔擾政局的發展。雖然出任總理的梭溫已宣布，國家繼續執行“七點民主路線圖”計劃，繼續舉行制憲國民大會，民族和解政策不會改變。但排除了“民盟”的國民大會能否就制憲原則達成一致并制定出一部軍人仍居主導地位的憲法？憲法能否在全民公決中通過？依據憲法舉行的大選能否順利進行？昂山素季何時獲釋？“民盟”能否參加大選？選舉結果能否如軍政府所愿？選舉后能否順利產生新政府？這一系列問題正留待軍政府和緬甸的民眾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