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屹立千年的哈密長城
從星星峽進來,穿過五船道、苦水、煙墩、駱駝圈子、圪塔井、大泉灣到哈密,進入西域后,一路星星點點,光聽聽路過的地名,就充滿了風塵仆仆的味道,也就知道這一路的艱辛。絲綢之路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走出來的。進入哈密后,這一路沿烽火臺蜿蜒而下,指引著前進的道路。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邊塞風光就是這樣的陽剛大氣。
在落日的余暉下,一種蒼茫的雄渾之氣從邊陲大地升起。遍布于哈密、巴里坤、伊吾縣的烽火臺,倔強地屹立在古絲綢之路上,承載著歷史的滄桑。隨著探險旅游熱的興起,邊防烽火臺作為歷史的見證人,已經越來越引起人們的極大興趣。
烽火臺便是史書中記述的“烽燧”。出了玉門關、陽關進入西域之后,長城便以烽燧形式逶迤游弋于邊陲大地。《漢書·西域傳》說:“自敦煌西至鹽澤(羅布泊),往往起亭。”烽火臺首先出現在了哈密,因而可以說,哈密是新疆長城的起點。據古文獻載:“烽,侯表也;燧,塞上亭,守烽火者也。”烽燧表達出兩種意思,其一是指火或煙這種信號,其二指為發信號而設的建筑物。白日升煙為號者稱為烽,夜晚燃火為號者稱燧。煙以黃羊、駱駝等干糞燃燒為主,但狼糞最優,故叫狼煙。守護烽火臺者如發現有百敵則舉一煙,千敵舉三煙,五千以上便舉四煙。據查考,新疆哈密地區尚存古代烽燧51處(為新疆之最),其中,哈密市19處,巴里坤縣也屬烽火臺較多的一個地方,計有28處,伊吾縣4處,其中部分為漢朝和唐朝所建。這些遺存的烽火臺,直至清代還在使用。
由于絲綢之路伸延到哈密且翻過天山到達巴里坤后,便是草原之路,所以從哈密到巴里坤之間,烽燧便成了指引商隊和東西方使者穿越絲綢之路的航塔和指南針。
從敦煌到哈密大門———星星峽,可以看見五座殘破的烽燧,它像五只古舟航行在沙海戈壁中,所以這里又稱為“五船道”。
除了哈密、巴里坤之外,樓蘭現存的11座烽燧也是比較完整的。樓蘭往北延伸的烽火臺,向東與敦煌、哈密一線的烽火臺相連,向西則與西域都護府治所———烏壘(今輪臺縣)一線的烽火臺遙相呼應。漢代的長城到哈密后就以亭的模樣出現了,因而在唐人詩句中,就有過“塞驛遠如點,邊烽互相望”的生動描述。長城就是以這樣的頑強姿態伸延進西域,它在宣告行使國家主權的同時,也把貿易的護欄修到了邊陲,修到了帕米爾高原的腳下。
來到玉門關,你還可以看見一道為沙礫掩埋的蜿蜒向西的城墻。細細一看,這城墻是用沙土和樹枝夯筑而成。往哈密方向,每2.5公里左右就有一個亭燧。這是典型的漢代長城,漢時匈奴主要集中在新疆哈密和巴里坤一帶。漢代的烽燧屬于軍事防御體系,因而它便沿著哈密和巴里坤一線建造。據史料記載,在公元前2世紀,漢武帝就動用60萬民工,自敦煌西開始,一直將烽火臺修筑到羅布泊,敦煌千佛洞壁畫上,就有這段西域長城的記錄。哈密烽燧也是哈密長城,從目前挖掘的程度看,出土的鐵器、銅錢、箭頭等,可以充分證明漢代這條軍事防御體系的重要性和這條絲綢之路昔日的繁華。
哈密長城是溫馨的,從漢唐到宋元,有多少人回回頭,哦,過了玉門關,春風依舊暖。
到達東天山和拉甫喬克的兩位漢朝公主
喀爾里克山俯視著山南山北。
確切地說,喀爾里克山是一座燈塔。疲憊的沙漠旅行者看到它正如航海者在風浪中看見了指引的燈塔。喀爾里克山位于東天山山脈南麓的哈密綠洲。它有懸冰川98條,冰斗冰川26條,山谷冰川29條,平頂冰川7條,共160條,冰川面積達143平方公里,冰川最厚為73米。從某種意義上講,喀爾里克山和白楊河共同哺育了哈密綠洲、哈密文明。山和水的交融、共舞掀起了哈密演出的幕布,把哈密盆地打造成了一個文化底蘊極深的盆地。
喀爾里克山是東天山的頭部。從漢唐時匈奴活動的蹤跡看,作為游牧民族的匈奴把喀爾里克山當作圖騰崇拜,因為山賜予他們衣食,他們稱之為“白山”,冰川雪較多,在歷史記載中,又被稱之為“折羅漫山”。作為西域咽喉的蒲類國便成了血與火的戰場。從西漢武帝時開始,武帝“先后出兵蒲類,于匈奴互有勝負”。到了東漢,西域三絕三通,以名將竇固、耿秉、班超、班勇、任尚、裴岑為代表,先后在蒲類海浴血奮戰,其中以班超父子功績最為卓越,漢王朝封班超為“定遠侯”。班超在回歸洛陽時,在白楊河長久駐足,他手扶白須,遙想金戈鐵馬的一生,發出了一聲嘆息:“逝者如斯夫!”
除去男子漢們的操戈擊敵外,三位女性也為西漢帝國做出了巨大貢獻。第一位是王昭君,遠嫁塞外,保證了西匈奴與西漢王朝之間的和平;第二位叫劉細君,是漢武帝的侄女,被嫁給了烏孫王,烏孫是今天哈薩克族祖先的主體部落,被武帝認為是打擊匈奴的左右臂,他們游牧在敦煌、祁連、哈密之間,戰勝大月氏后,移居伊犁河流域。細君公主當然是從哈密走過的,走過白楊河時,這位公主作了一首詩,被稱為中國第一首邊塞詩:“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田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氈為墻,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帝土思兮心內傷,愿為黃鵠兮歸故鄉。”第三位就是著名的解憂公主了,細君到西域后,在憂怨中死去,解憂便接了班,白楊河畔,天山腳下,有了兩位女性的聲音,西域土地上不覺便多了幾分凄涼,面對著高高的喀爾里克山,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隨著戰爭的不斷深入,兩漢王朝與匈奴都越來越認識到哈密和巴里坤的重要性了。到了東漢順帝時,哈密在軍事和商業上的舉足輕重在絲綢之路上凸顯,史稱:“自敦煌,西出陽關,涉鄯善,北通伊吾千余里。自伊吾北通車師前部高昌壁(吐魯番)前二百里此系西域門戶也。故戊已校尉,更在屯焉。伊吾地宜五谷,桑麻、葡萄,皆膏腴之地。故漢帝與匈奴爭車師、伊吾,以制西域焉。”(《后漢書·西域傳》)
哈密被官方正式稱為西域大門了。
不為世人知曉的哈密長聯
世人皆曉云南昆明大觀樓的那“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為天下第一長聯,孰不知比起左宗棠的“鍵銳軍”所修的哈密龍王廟里掛的那一幅長聯,只能謝座其次了。這幅對聯236字,全文如下:
萬余里邊風奔來眼底,當披風岸幘,直從高處憑欄,看北轍南轅,忍令蹉跎歲月。縱天山雪寒透重衿,瀚海沙迷連大漠,長城窟防秋飲馬,陽關柳贈別行人。碌碌忙忙,感慨系之矣!壯懷難自已,撫旌旗壁壘,猶列陣圖。幸民物瘡痍,盡成都聚。收拾起荷衣黎杖,莫辜負林泉畫稿,金石吟箋,旅邸胡琴,野云游履。
二千年往事注到心頭,坐貝闕珠宮,好約良朋酌酒,聽晨鐘暮鼓,敲變幾許滄桑。想班定遠投筆從戎,張博望乘槎泛斗,趙營平屯田上策,薛總管三箭奇功。轟轟烈烈,而今安在哉?長嘯劃然來,趁蘆荻蕭疏,昂藏騁步。任鳶魚飛躍,俯仰忘機。把那些傀儡葛藤,都付與五夜霜砧,數聲樵唱,半灣流水,一脈荒煙。
全聯比大觀樓長聯多56字。由于地處偏僻,加之戰火頻繁,這副長聯世人多不知。僅從其內容看,可謂蒼茫絕倫、雄渾浩渺,氣勢恢弘,空靈蓋世,可稱一時之絕唱。
民國20年(1931),龍王廟毀于戰火,長聯遂毀,現《哈密縣志》曰:“其地枕高阜,前監蘇巴什湖,湖形長弧,水清澈底,游魚可數,中建二亭,一曰養元,一曰鏡涵,有橋通岸,有舟涉水,長堤環繞,老楊成行。”長聯書于龍王廟粉壁,龍王廟修于何時,聯為誰撰?均已不得而知,然而令人驚異的是這幅長聯上下聯起頭及尾句與大觀樓聯極為相似,文字文風如出一轍,是否出自同一人的手筆,這可真是難說。
無論怎么說,一樓一廟的兩聯分鎮祖國一南一北,如雙子星座并懸于空,相互輝映,也是文化史一樁大快人心的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