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木行記

塔克拉瑪干，維吾爾語的意思是進去出不來的地方。從前，只有少許探險者，揣著點“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思想準備，隨著聲聲駝鈴，才敢一步一步地走進去。現在不同了，自從1995年修通了塔里木沙漠公路，每年數以萬計的游客去大漠觀光，乘車走沙漠公路，橫穿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全程522公里(其中沙漠段446公里)，只需要五個多小時。

南去塔里木，輪臺是第一站。古輪臺曾經是絲綢之路歷史名城，現在的輪臺縣城，仍然稱得上是由烏魯木齊去南疆喀什，314國道上一座很有旅游價值的小城鎮，因為憑借石油開發的先機和旅游事業的發展，輪臺已今非昔比，時代氣息與西域風韻并存的城鎮風貌，著實令人耳目一新。

清晨，當我們乘車離開輪臺縣城，沿314國道向東方駛去的時候，一輪紅日正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晨曦映照下，浩瀚的戈壁荒漠由鐵灰色逐漸轉化為橙紅色，透過地表上游移的薄薄氣流，大地仿佛正在升騰光華，此種日出景觀，既恢弘又神秘，動人心魄，稱得上是荒漠景觀的一種特色。十幾分鐘后，坐車馳離國道，拐上去輪南油田的瀝青大道，隨著向南行進，看到公路兩側的地貌，有著奇妙的變化，先前是平展展的戈壁，逐漸出現了一些稀疏散布的饅頭狀土丘，越向南走，這類土丘越密集，也越來越高大，幾乎連成一片，好像公路扎進了亂冢崗。同車的一位朋友說，這是一種風蝕和風積的混合地貌，每個土丘都埋葬了或正在埋葬著一些植物，如一叢紅柳或一株胡楊，正是由于這些植物根系的固結或由于它們軀體的阻擋，最終才形成了這種風蝕后的殘丘———掩埋它們自身的土丘。

突然，遠處有一團火炬映入眼簾，莫不是看到了“海市蜃樓”？一派原始、洪荒的土丘后面，竟然出現了高聳的塔架、一幢幢樓房，還有銀白色的巨型筒狀建筑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朋友說，輪南鎮就要到了。這里距輪臺縣城40余公里，是塔里木石油開發的前線基地———輪南油田的指揮中心，我國西氣東輸的首站就在這里，塔里木沙漠公路的起點也在此附近。

我們進了輪南鎮，瀏覽了這座隨著輪南油田開發而建設起來的石油新鎮，令人驚喜的是，這個小鎮不僅有較為現代化的建設水準，也有較好的人居環境。鎮內棋盤式的街道寬綽、潔凈，路邊的建筑，雖無高樓大廈，卻規劃得錯落有致，頗具現代風格，看得出街頭綠地和樹木是經過精心培育的，與小鎮周圍布滿風蝕殘丘的原始地貌，形成強烈的對照，充分展示了當代的工業文明，也體現了新疆石油工業對新疆社會經濟發展的貢獻。出于好奇，我們還特意去小鎮邊上觀看了一座天然的沙漠公園，那里茂密的胡楊林圍護著一池碧水，湖水彎曲，與林互抱。簡易的水邊碼頭上系著幾條小船，有幾個退休的老工人正在湖邊垂釣。當我們踏進鋪滿黃葉的湖畔林地，一束束透進樹林的陽光，如同畫面上的一道道高光，此時此刻，我們就像走進了油畫風景，幾乎每走一步，都在變換著畫面。據說塔里木河北岸胡楊林區中，有許多這樣常年不涸的積水湖泊，有的面積達數百畝，彼處風光，不乏水鄉情趣……

離開沙漠公園，汽車就直駛沙漠公路的入口，此處有一座橫跨公路的鋼結構大門架，橫書“塔里木沙漠公路”七個大字。兩旁是一副對聯，上聯寫“千古夢想沙海變油海”，下聯對“今朝奇跡大漠變通途”。門邊還有一座象征油田與沙漠公路相結合的S形巨型不銹鋼雕塑，過往旅客經常在此攝影留念，筆者一行也沒有錯過這個機會。

從北端進入沙漠公路，首先要穿越塔里木河北岸10余公里的胡楊林區。其中有枝繁葉茂、生機勃勃，正在茁壯成長的新胡楊林，也有數百年的老胡楊林，還有僅僅留下軀干枯胡楊林。鮮活的胡楊林，春天看生機，夏天觀綠蔭，秋天賞黃葉，冬天見神韻。及至進入那經歷了數千年滄桑、造化，凄楚古樸的枯胡楊林區，感覺似乎走進了史前世界，據說胡楊樹生可一千年不死，死可一千年不倒，倒可一千年不朽。周圍這些神態各異、風格奇特的胡楊軀干，好比活化石，幾乎根根堪稱古董，根根都是天然的根雕藝術珍品。

穿過胡楊林區，就來到了新疆文明的發祥地，被稱作南疆人民母親河的塔里木河邊。塔里木河是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北面屏障，由于正值枯水季節，數百米寬的河床裸露著灰黃色的沙灘，只有靠近北岸的河灘里，靜靜地臥流著一條二三十米寬彎彎曲曲的藍色水帶。連接沙漠公路的塔里木河大橋全長600多米，氣勢磅礴。站在橋上遙望塔里木河，我不由聯想起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先生沿塔里木河的漂流，當年（1898）他也曾經過這里！他漂流了三個月，進入了下游羅布泊地區，后來發現了樓蘭古城遺址。

過了塔里木河南岸的肖塘交通站，公路才真正鉆進了沙漠。此時的沙漠公路就像一條黑色蛟龍，順著沙崗翻騰起伏。公路兩旁布滿了各式各樣的沙漠地貌，有連續的新月形沙丘、蜂窩狀沙丘、樹枝狀沙丘、魚鱗狀沙丘、金字塔式沙丘以及其他許許多多不可名狀，但妙趣橫生的沙丘，真是令人嘆為觀止。總的感覺是越向沙漠腹地深入，沙丘起伏的高度也越大。此時已日交正午，在頂光的照射下，一層層清晰的沙梁輪廓線，宛若瞬間凝固的海濤，寂靜中蘊育著力量，似乎隨時都可以掀起一場風暴。

途中，我看到有一些民工把裁剪得整整齊齊的干蘆葦埋入公路兩側的沙漠，布設固沙用的沙障。這是沙漠公路的一種特殊養護方法。于是，大沙漠上就多了一道風景線，一道人與風沙抗爭的界線。放眼望去，在公路左右數十米的范圍內，埋植的沙障在沙漠上已織成了一張大網，網格上毛茸茸的葦柄給金燦燦的沙海裹上了新裝。

經過三個油井作業區后，我們抵達了塔中油田。這里除了井架、油罐以及營房車外。已經有了包括樓房在內的許多永久性建筑，商店、旅舍、各種生活服務設施也比較齊備。此地的地下水不僅可以滿足工業生產的需要，凈化后還可用于生活。利用噴、滴灌技術改造基地人居環境，栽培的紅柳等沙生植物，已經在沙海里播下了第一塊生命的綠色。塔中至且末的另一條沙漠公路也已通車，塔中已不僅僅是塔克拉瑪干大沙漠腹地的石油工業基地，它已成為塔克拉瑪干大漠深處的交通樞紐、沙漠公路的重要驛站，為過往的車輛和旅客服務。一個嶄新的沙漠小城鎮，如同海市蜃樓，已經奇跡般地浮出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