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旭日,出生在杭州,而我卻向往上海。因為我向往著塵世的喧囂和浮華,而杭州太過于平靜,平靜得有時讓我忘記了我還活著。我有一個初中同學叫婷,她出生于上海,而她讓人看上去,卻絲毫感覺不到上海的那股喧囂與妖艷,反而感覺到的是一種西湖的恬靜,淡淡的恬靜。或許是出于這種原因,放學后我就時常拉她去西湖邊散步,與她天南地北地聊,她有時只是微笑著聆聽,而西湖的平靜卻把她的微笑襯托得更加恬美。說實話,我真的很喜歡她微笑的樣子,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已經喜歡上了她。
我在她的微笑中陶醉了三年,初中畢業后,我考入了杭州最好的中學,而她回到了上海。我時常在冰藍色的夜空下,向上海的方向眺望,婷,你還好嗎?
快過新年了,我準備了一張精美的賀卡,上面畫著的是一個微笑的天使,我覺得它的微笑很像婷,都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微笑。我在賀卡中寫了許多祝福的話語,在信的最右下方,我寫下了初中離別時曾向婷許下的諾言:三年后,我會盡我所能地考到上海,與你再會。自那封信寄出之后,學校的收信處便是我最常去的地方,但是直到兩個月后情人節時,我依舊沒收到她的回信,這時我明白我是收不到那封回信了,或許是我的信投錯了地方,又或許是她的信被郵遞員遺落在某一個角落,我始終相信她已寄出信了。但不知為什么,我明知不可能再收到回信,可每天必然還會在午飯后滿懷希望地去收信處看一下,然后又失落地回來。
又放暑假了,我在考試過后,便準備著獨自去趟上海,一來是去看看我未來的復旦大學,更重要的就是去看一下婷,不知她最近還好嗎。然而在考完試的第三天,我便看到了婷,不是在上海,而是在西子湖畔。婷穿著一身青春靚麗的服飾,嘴角依舊掛著那恬美的微笑,只不過在她身邊又多了一位年輕的大男孩。我盡量讓自己想著那只不過是她的一位普通同學,然后強裝微笑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
“婷,你這丫頭最近還好嗎?”
“好著哩!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我的男朋友偉,他的學習成績可棒了,比你小子可強多了。”
她說完又朝著我笑了笑,此時我覺得她的笑又多了幾分上海式的浮躁。她的男朋友盯著我看了一下,眼中滿是詫異,然后又友好地向我說了聲你好。我也應付似地笑了一下,但我感覺自己笑得像個木頭人似地,臉部肌肉感到從未有過的酸痛。我聲稱自己還有事,匆匆離開了他們。在離開他們后我真的很想再回頭看,但我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回頭!我感到自己好累,心好痛,我要馬上回家睡一覺,把這一切都忘掉。那天晚上,我又獨自站在陽臺上,朝著上海的方向眺望,我想我的上海之旅可以取消了,因為那里對我來說已不再有什么意義,而今天也將是我最后一次朝著上海的方向眺望。
三年的時間似乎很快,似乎又很漫長,我的高考成績出來了,整整高出了復旦的分數線二十分。我依稀記得曾對婷說過,要盡我所能地去考復旦,與她再次成為同學。望著這個分數我想我的愿望已經實現了,或許我應該坦然地露出微笑。然而我只是沉悶地嘆了口氣,然后在志愿書上填上了“浙大”,我覺得上海已沒有了我想追求的東西。或許時間能消磨一切,也能讓我忘記一切。
在浙大的日子里,我每天徘徊在教學樓之間,我發現自己依然忘不了婷,我還是老樣子,時常在沒有星星的夜晚望著上海的方向發呆。一天晚上,一位老同學給我發來一條短信:當你離開一個地方,才能這樣仔細慎重地重看自己,聽新的歌,走新的路,一恍神間發現原先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真的就這么忘記了。剩下的才是最刻骨最心動的部分。我看完這條短信才明白,欲哭無淚到底是一種什么感覺……
我叫婷,我在上海出生,但我并不喜歡上海,上海太過于浮華,到處充滿著競爭的氣息,而我喜歡安靜,我常覺得自己是個不屬于上海的上海人。我的初中,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來到了杭州,我覺得這兒才是我要的生活,空氣中充滿了柳葉的清新與桃花的芳香,這里的一切一切都值得我用心去感受。我有一個好同學叫旭日,每當學校放學后,他總會拉著我到西子湖畔不停地逛,他還滔滔不絕地向我講述著西湖邊那些美麗的傳說,一些令人心馳神往的美麗傳說。他有時講到有趣的地方,便會爽朗地大笑起來,他那雪白的牙齒在紅日的映照下顯得如此醒目,如此好看。他笑的時候,我也會跟著他笑,到現在我仍不清楚我為什么要跟著他笑,可能那種笑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傻笑。
在我初中畢業的那天,我媽告訴我,我要回上海讀書,那時,我真的很想對媽媽說不,因為這里有我太多的回憶。我把這事告訴了旭日,他只是低沉地應了一聲,沒有其他任何反應。我的心像被針輕輕刺了一下,那種感覺真的很酸痛。可是當我坐在即將起飛的飛機上回望著我在杭州留下的蹤跡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響聲把我的心重新收了回來,我收到了一條短信息:三年后,復旦再會,重續你我的故事。——旭日。當我看到最后兩個字時,幾乎要快樂地哭出聲來。我又回過頭望了一下飛機窗外的杭州:旭日那我們就三年后復旦再會了,到時,你可別不來啊!
上海的學習很輕松,下午只上兩節課,而我的生活卻非常繁忙,因為我和旭日約好了三年后復旦再會,所以我要努力學習考上復旦。
在過新年的前幾天,我收到了一張來自杭州的賀卡,是旭日寄來的。賀卡上的天使笑得很柔和,就像是三月杭州和煦的春風。他在信中又一次提到了我們間的諾言,這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很快我也買了一張畫有傳統的中國結圖案的賀卡,寫上了與他相同的內容準備寄出去。當我站到郵筒前時,我猶豫了,如果我把賀卡寄出去,不久我將會收到回信,看到回信,我又會無法克制地繼續給他寫信,這后果必然會影響我們的學業,到時,我們的諾言還有可能兌現嗎?于是,我又把賀卡重新放回了書包中。“對不起!”我對著郵筒低著頭,勉強地擠出一句。那天晚上,我讀了他的賀卡不下十次,而每讀一次緊跟著便是一句最深切的對不起,或許只有這樣,才會讓我的心好受一點。
期末考后的那一天,我的年輕物理老師說要去杭州玩,邀我做他的導游。他的話正合我意,我也想借暑假去杭州尋找那段永恒的記憶。當我坐上開往杭州的火車時,我后悔了,萬一再碰到旭日,我怎么說……現在所惟一做的就是祈禱不要碰到旭日。
永遠都是那樣,生活總愛捉弄人,我在陪老師逛西湖時,又恰巧碰到了旭日。他看到我時,笑了,笑得如此拖泥帶水,已經不再有初中時的爽朗豪放,只是牙齒還是和以前一樣潔白。我慌稱老師是我的男朋友時,我看到了他目光的呆滯,原來他也是很脆弱的。當他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時,我在心底默念了十句對不起,我想哪怕是一百句對不起,也無法彌補留在他心中的傷痕。后來老師問我為什么要把他說成是我的男朋友。我很平靜地說,我希望他能忘了我,更安心地讀書,更安心地去學習。然后我聽見我的腦后冒出了老師的一句話:傻瓜。或許我真的是個傻瓜。但我想旭日永遠也不會明白,當我平靜地對他說出這句話時,其實我的內心在流血,而那張微笑的面具后是一張流著淚的臉,而這淚只能往自己的心里流。
三年時間像是痛痛快快地流了一次淚,一閃而過,我也遵守諾言,考上了復旦大學。開學的第一天,我很早就到了復旦的門口等待著那個熟悉背影的出現,最終我還是拖著疲憊的身體,無力而又失望地走進了校園。
又是一年的春天,我站在操場上看著一個個大男孩在球場上飛奔的身影,我又想起了旭日。旭日不知你現在又在何處過著快樂的生活……我曾試著打過旭日的手機,然而接聽的是個成熟女人的聲音,他換了手機。我也曾去過兩次杭州,但那里留下的只有他以前的影子,卻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或許我們緣分已盡,或許是他躲著不見我,但我不怪他。該來的,總會來的;而不該來的,我們能做的只是等待……
作者系浙江省溫州中學高一(9)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