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鳥情

劉　公

你好，你好。董科的八哥放飛的第二天，就湊到康民的八哥跟前擺動著尾巴，主動示好。

討厭，討厭。誰知康民的八哥并不領情，它抖動著身體，羽毛一下子膨脹起來，意在給董科的八哥一個下馬威。

殊不知，董科的八哥也不是好惹的，它瞄準康民八哥的眼睛狠狠一啄，只聽康民的八哥"吱吱"地慘叫著，逃命似的鉆回了自己的籠子。

二鳥相斗發生在一瞬間，董康二位科長正好都在跟前和局里同事們閑聊著。說起這二位科長，還得口羅嗦幾句。二人同一天升任科長，因為工作的原因，剛開始有些小摩擦，后來日積月累，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康民愛鳥，尤以八哥為甚，他養八哥三年，教會了八哥"你好、恭喜發財、再見"等語言，特別是可以放養這一點，在局家屬院傳為佳話。他的八哥成為一道美麗的風景，為康民贏得了許多人緣。時下，二人正在暗中較勁，都想把對手搞倒，自己晉升副局長，因為局里夠晉升條件的惟他們二人。

董科是個剛烈性子，他哪能示弱。他破費1200元，也買了一只會說"你好"的八哥。他特意掛到康民鳥籠的不遠處，同樣也引來了不少看客。董科正為此引為自豪，哪知它竟闖了這樣的大禍。

"吱吱---"康民的八哥還在不停地哀叫，血已經糊住了它的左眼。康民怒火頓起，隨即噴出一句臟話：你他媽的也太欺負人了，我八哥的眼睛要是瞎了，我跟你沒完！

你他媽的，嘴放干凈點。董科一把抓過自己的八哥，說：給，它可以頂你八哥的命吧。

我不要。康民脖子上的筋像螞蟥一樣凸起來。

你不要是不是？我操！董科一把把八哥的頭揪下來，憎恨地砸到康民的腳下，拂袖而去。

幾天后，康民的八哥眼睛痊愈，像個孩子一樣在樓前樓后蹦蹦跳跳、飛飛叫叫，很招人喜愛。董科心里就很別扭，一別扭就又到花鳥市場花出更高的價錢買了一只更聰明的八哥，它不但會說"你好、恭喜發財"，而且還會說"哥們我愛你、姐們我愛你、歡迎、再見"等，一下子把康民的八哥比得渺小無知。晚飯后，許多同事轉悠過來夸他的八哥，董科聽到同事們的褒獎之詞，隆疊的眼角紋里都充滿了笑意。

三個月后，副局長的任命下來了，既不是康民，也不是董科，而是從另一個局調來的。康董二人雖說心里不是滋味，但自己的對手也與自己平起平坐，多少也算平衡。

一年后，董科的八哥也可以放飛了。每天下午，它都在樓前歡快地唱著鳥歌，如遇到有人逗它，它會根據對方的性別說話。對方如果是男的，它會說"哥們我愛你、哥們我愛你"；對方如果是女的，它會說"姐們我愛你、姐們我愛你"；對方如果男女都有，它會說"哥們我愛你、姐們我愛你"。同事們都說康民的八哥有靈性，有一個鳥癡要掏8000元買它，纏了康民多次，康民說啥也不賣。

常言道日久生情。果不其然，董科的八哥和康民的八哥逐漸有了感情。它們雖不是同時被放飛，但每天都是同時飛回來，有時還情不自禁地鉆進對方的鳥籠，一邊歡快地唱著情歌，一邊撐起羽毛抖落灰塵，直到主人來抓它回去，它還極不情愿地"討厭討厭"地叫著，逗得兩個主人和藹地笑著。

太陽在兩個八哥的放飛中落了又起，起了又落；兩個科長也在八哥的放飛中出去回來，回來出去。兩個科長雖然都羞于啟齒，但相互見了都點點頭，嘴角都會撇出一絲笑容，以前的橫眉冷對似乎蕩然無存了。

然而，康民的八哥不知怎么啦，有一天下午突然失蹤。康民心急如焚，在樓前樓后翹首轉了一圈又一圈。聽到董科的八哥有節奏地叫著，他心里更是有苦說不出。去找董科，又害怕董科給他個豬肝臉，自討沒趣。一連幾天，康民就像丟了魂一樣在樓前樓后找。

第五天早晨，董科放八哥前粗著嗓子對八哥說：你今天一定要把康民的八哥帶回來，帶不回來你就別回來！當時正巧康民走出樓口，康民乜了董科一眼，面無表情地走了。

聽到了吧，下午你不把你的同伴帶回來，你就不要回來！董科的聲音更加刺耳，他是故意說給康民聽的。也許是他的訓斥有些過分，也許是他的八哥沒有把同伴找到，當天下午他的八哥也沒有回來。他像康民一樣，也在樓前樓后翹首找。康民見到他，和藹地向他點點頭，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

第二天下午，董科與前一天一樣，樓前樓后地翹首企盼，直到夜幕降臨時，他的八哥才帶著康民的八哥放聲叫著飛了回來。兩只八哥落在他的跟前，他的心里別提有多滋潤，他激動地大叫：康民！老康！你的八哥回來了！康民聽到叫他，嗵嗵跑下樓，見到自己的八哥，他把八哥趕緊捧在懷里，生怕它又飛了。謝謝，謝謝，謝謝謝謝。他一連串說了幾個謝謝。

籠養了一周，二位科長又把它們放了出去，它們又是出雙入對，但從來沒有丟失過。二位科長也和它們一樣，一塊兒上班一塊兒下班，一路上說說笑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