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槐花香

吳明坤

槐花飄香的日子里，好友薇約我去賞槐，我們一行五人驅車去仙人島那片槐樹林。雨后的仙人島，空氣像濾過似的清新，車縫里透進絲絲幽香。一下車，撲面的是槐濤林海，滿目蒼翠。一簇簇槐花像華蓋、像天傘，如仙女撒花、似星空萬里，如夢如幻地在風中搖曳著，婀娜多姿，玲瓏剔透。有大家閨秀的端莊，有小家碧玉的嬌憨，更有道姑圣女的高潔。清麗清純，矜持有度，奔放自如。微風拂來，滿園芬芳。這芬芳不濃釅，不纏綿。淡淡的，似有似無；輕輕的，若隱若現；爽爽的，沁心醉脾。她不是黛玉，不是寶釵，是妙玉，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超凡的魅力，同伴們興奮地觀賞著。好靜的我，在幾棵樹之間蕩起一躺椅，憑海臨風：聽林濤陣陣，觀海浪漣漣，撫芳草依依，嗅花香襲襲，享清風拂面，任思緒如潮……身后的仙侶山莊不時地傳來歐美鄉村音樂《昨日重現》，遠處放蜂人擺好蜂箱后，便和我一樣愜意地分享這人間仙境……流連忘返的時候，沒忘了帶回槐花蜜和槐花瓣。

兒子領著一群小伙伴圍在灶旁等著吃槐花餅。吃膩了奶油蛋糕的小豁牙子們連聲叫著好吃! 被孩子們可愛的吃相感染著，恍惚間又回到了童年……

那時每年春秋兩季小學生都集體上山植樹。槐樹的生命力極其旺盛，用老人的話說：燒火棍捅個眼，就能竄出一棵槐，家鄉的漫山遍野都是槐樹林。槐樹葉像羞澀的姑娘，當楊柳枝繁葉茂的時候，她才開始吐出嫩綠的芽。葉芽并排長在一莖上，嫩芽抽滿后，便從枝丫間吐出鵝黃、乳白的花蕾。花蕾徐徐綻放，花香隱逸悠揚，和風吹送，令人神清氣爽。槐樹林遮天蔽日，里面就是孩子們的天堂。放學后寫完作業便三五成群挎上小籃鉆進槐樹林。捉蟋蟀，逮螞蚱；偶爾還能看見閃著磷光的野雞在斗架； 冷不防，野兔“嗖”地從身旁竄過，男孩子撒腿便追；瘋累了就找幾片白嫩嫩的“羊媽媽”、粗壯壯的“酸漿子”解饞。也有的在下“五福”、殺象棋，背課文、討論問題。日薄西山，喚歸聲聲，才不得不把籃子里櫓滿槐樹葉，挖滿野菜。槐樹林孕育著智慧，放飛著理想，小小山村的升學率至今仍然響當當！

初到小城，人也陌陌，心也郁郁。下班后信馬由疆地閑逛。落日在天邊揮就一抹瑰麗的晚霞，輕風習習，幽香陣陣，啊!久違了的槐樹林，久別了的槐花香。徜徉在林間小路上，片片落英不時地灑落發間額際，像觸摸到了自己的靈魂似的，久久不忍離去。在這里結識了同樣愛槐的薇，我們相約著眷顧這片槐樹林。槐蔭下，戀人細語喃喃，兒童書聲朗朗，我們則共閱一手卷，品味著席慕容，咀嚼著錢鐘書，不知不覺間心情早已海闊天空。不論是晨曦透過層層葉片灑下的耀眼光芒，還是烈日穿過脈脈枝丫留下的斑駁樹影，都有我們青春的腳步追隨。即使是白雪皚皚，也沒忘了穿上鮮艷的羽絨服拋雪球……好一片追夢的樂園，每每在這里靜靜地梳理自己，甚至對baby施行胎教。

當蹣跚學步的兒子禁不起水泥地面的磕碰時，我便決定帶著他去那里享受大自然的恩賜。走著走著我怔住了，高高的腳手架已入主槐樹林，標志著小城日新月異的夯聲這一刻聽起來格外刺耳。時至今日，路過那帶樓群心里仍不免疙疙瘩瘩，鑿實難舍那滿園蓬勃的靜謐、昂揚的芬芳……

孩子們蘸著醇香的槐花蜜，吃著清香的槐花餅，問我從哪弄來的槐花，這是不是綠色食品？我便向孩子們描述家鄉那一望無際的槐樹林。寒暑假都在外婆家度過的兒子小腳丫已遍及了故鄉的溝溝岔岔，歪著腦袋說：媽媽撒謊，姥姥家的山上沒有槐樹林！童言無忌，每次回家，從鄰居門前高高的材垛、裸裸的樹樁和一家家木業公司小山似的木屑，我預感到一坡坡槐樹林……我只知道她已遭破壞，沒想到已經涂炭！

看著日益干燥的氣候，日漸減少的綠色，不知道該對孩子們說些什么 !我告訴他們，槐樹固執著水土、遮擋著風沙；槐花凈化著空氣、美化著環境；槐蜜無比甘甜的美味和極其寶貴的藥用價值；以及槐籽掛滿枝頭的豐碩景象。

小豁牙子們激動地說：阿姨，今年秋天我們種槐去！拍著一個個小腦瓜，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眼前仿佛又是一片蔥郁的槐樹林，彌漫著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