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犯的“艷遇”和癡情

火　光

入室搶劫，87歲老嫗被害

2004年3月25日早晨，福建省長樂市文嶺鎮(zhèn)阜山村的村民們發(fā)現(xiàn)，87歲的老人周水金在她獨居的房屋內(nèi)被殺。長樂市阜山派出所民警接到報案后，立刻趕到現(xiàn)場勘查，死者系他殺，死亡時間大約在3月24日晚8時左右。據(jù)死者親屬證明，死者身上的1000多元現(xiàn)金及金戒指遺失，可初步斷定為入室搶劫殺人案。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排查，阜山村的男青年陳詩春進入了警方的視線。陳是死者周水金的侄孫，今年23歲，高中文化，此前在文嶺鎮(zhèn)的一家工藝廠上班，案發(fā)那天他曾回家吃晚飯，但此后便不知去向了。據(jù)村里人反映，他失蹤可能是因為欠了一筆高利貸，怕債主追討不敢露面。警方由此認為，陳詩春為了急著還貸，具備作案動機。

到4月18日為止，警方掌握的情報仍非常有限，只知道陳詩春對上網(wǎng)和電腦游戲十分癡迷，并可能藏身在長樂市區(qū)。據(jù)此，長樂市公安邊防大隊曾于4月19日晚對長樂市區(qū)的幾十家網(wǎng)吧展開秘密搜尋，可惜并未發(fā)現(xiàn)他的蹤影。

4月20日，專案組民警小吳以陳詩春朋友的身份到鎮(zhèn)上的工藝廠里打聽關(guān)于他的消息，一個以前經(jīng)常跟他一起出入網(wǎng)吧的工人稱：陳詩春沒有手機可聯(lián)系，要找他只能去上網(wǎng)，他的QQ昵稱用的是“南海春哥”。于是小吳決定去網(wǎng)上搜尋陳詩春，領(lǐng)導為此派了實習女警員小黎協(xié)助他行動。

小吳首先登陸QQ，將“心緣紫玫瑰”作為自己的昵稱，還換了一個少女頭像；接著他查找到昵稱為“南海春哥”的用戶，并將其加為好友。此時陳詩春并不在線，小吳只好掛在線上守株待兔，不知不覺竟等到了凌晨2時，他困得幾乎連眼皮都抬不起來，正想陳詩春今天大概不會來上網(wǎng)了，音箱里卻忽然傳來一聲好友上線的提示音。他精神一振，看到剛上QQ的那個人正是姍姍來遲的“南海春哥”。

網(wǎng)上神侃，警察和兇手“相見恨晚”

“南海春哥”剛上線便把“心緣紫玫瑰”加為好友。深夜上網(wǎng)居然還能認識一個新“美眉”，心情顯然很愉快，便主動打招呼道：你好啊，這么遲了還沒睡嗎？小吳按捺住內(nèi)心的激動，當即拋出一句：是啊，我好無聊哦。對方馬上回應(yīng)：那正好，我也很無聊……現(xiàn)在正是春天，又是深夜，花前月下，正適合聊天。“心緣紫玫瑰”即問：你聊天還講究意境嗎？“春哥”回應(yīng)：意境影響人的心靈，我們在幽然靜謐的夜空中相遇，說話自然也會真誠些。

兩人海闊天空地聊了起來。“紫玫瑰”稱自己名叫肖麗，中專學歷，今年21歲，此時在家里上網(wǎng)。“春哥”說他名叫陳詩春，是在網(wǎng)吧上網(wǎng)。“紫玫瑰”很想趁機問他在哪家網(wǎng)吧，但又忍住了，擔心操之過急會引起“春哥”的懷疑。于是他又急速打著字——

紫玫瑰：陳詩春這個名字很好，跟大文人梁實秋、郭沫若一樣，很有氣質(zhì)和詩意！

春哥：謝謝。可惜我并不是什么文人，僅僅讀過高中。

紫玫瑰：你太謙虛了，看你說話的方式就知道你很不簡單。

陳詩春一陣飄飄然，一邊表示謙虛，一邊更得意地賣弄著，兩人漸入“佳境”，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為了問出他在案發(fā)前后那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小吳決定從打聽他的工作入手——

紫玫瑰：你都是這么遲來上網(wǎng)嗎？白天不用上班？

春哥：我辭職了，現(xiàn)在不好拋頭露面呀！

紫玫瑰：為什么？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到處惹下情債，被美眉們追得無處可逃了吧？

春哥：唉，我哪有那么風流啊，不過現(xiàn)在確實有很多人在找我，我連家也不敢回。

紫玫瑰：怎么，和父母吵架了，還是欠了別人錢？

春哥：不是……我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

紫玫瑰：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相信你絕不是故意的。

春哥很久沒有回應(yīng)，忽然告辭：我想下了，明天再聊吧。

紫玫瑰急忙挽留：為什么就要走？不喜歡我陪著你嗎？

春哥：不是，忽然間有點傷感，覺得活著真是累。

紫玫瑰：聽我說，有什么憂愁讓我?guī)湍惴謸袉幔?/p>

春哥：謝謝，可我要是告訴你我是壞人，你還跟我交朋友嗎？

紫玫瑰：真正的壞人只會說自己是好人，所以我相信你。要不，什么時候我們通個電話？

春哥：不好意思，我連手機都沒有。

紫玫瑰：不要緊，我有，你有空就給我打電話。

小吳把實習女警員小黎的手機號碼給了陳詩春。

陳詩春似乎有點激動：能認識像你這樣善解人意的女孩，真是我的運氣，可我現(xiàn)在真的想下了，再見。

QQ情話，問出兇手的犯罪經(jīng)過

4月21日下午6時許，小黎果然接到了陳詩春的電話，邀請她到網(wǎng)上去聊，小黎用甜甜的口氣高興地答應(yīng)了，然后趕緊把情況告訴了小吳。到了網(wǎng)上，小吳與陳詩春依然海侃，情話綿綿。小黎在一旁看得忍不住想笑。“心緣紫玫瑰”一邊表現(xiàn)出情愫暗生的樣子，一邊問他所說的那件“不該做的事”到底是什么。而“南海春哥”則是完全陶醉在這張“情網(wǎng)”中，以為自己遇到了紅顏知己。聊到子夜時分，小吳再一次向他射出“丘比特”之箭：跟你聊天我覺得很安心，要是這一刻能持續(xù)到永遠就好了。

春哥：永遠有多遠，其實也不過是一瞬間。你們女孩子愛做這樣的夢，是因為你們還沒有經(jīng)歷過磨難，太單純了。我又何嘗不想永遠沉浸在你給我的柔情中，可誰也不知道明天我將飄往何處。“永遠”這樣的詞只會讓人傷感。

紫玫瑰：為什么你要這樣說呢？你真覺得生活很痛苦嗎？

春哥：是的。卡夫卡說過一句話：“睡覺，醒來，睡覺，醒來，可憐的生活。”我現(xiàn)在就是這樣。你反復(fù)讀讀這句話，就可以想象其間的彷徨無措和內(nèi)心的痛苦不安了。

紫玫瑰：你到底出了什么痛苦不安的事？說出來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擔呀！

春哥：算了，我不能讓你分擔這事，弄不好會連累你的。

紫玫瑰：我相信我沒看錯人，你還不肯坦誠地面對我嗎？

春哥：你不知道更好，我怕我說出來會嚇你一跳。

紫玫瑰：嚇什么嚇，再大的事也不過殺人放火。

春哥：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殺了人，警察正在抓我啊！

狐貍終于露出尾巴了！小吳會心地看一眼小黎，然后繼續(xù)快速敲著鍵盤。

紫玫瑰：你干嘛殺人，是不是那人跟你有仇？

春哥：不是，非但沒仇，而且還是我的遠房親戚。我不是有意要殺人的，只是一時糊涂……

在“心緣紫玫瑰”的耐心“開導”下，陳詩春終于敞開心扉，他飛快地打著字，講述了自己入室搶劫、殺人的犯罪經(jīng)過——

由于誤信人言，他于去年年底借了一筆1.5萬元的高利貸用于投資，結(jié)果合伙人帶著錢跑了。今年3月，債主逼他還錢，他到處籌湊也湊不到那么多，只好打起遠房嬸婆周水金的主意，決定趁她不在家的時候進去偷竊，等自己有錢了再偷偷還給她，也算是借吧。

3月24日晚7時50分左右，陳詩春得知嬸婆在親戚家吃飯還沒回家，便撬開嬸婆獨居的那座房屋的木窗子，爬了進去。可是找了老半天，一點值錢的東西也沒找著，正當他想走時，門響了，嬸婆回家了，他急忙躲進廚房的角落里。偏偏老人像是發(fā)現(xiàn)了屋內(nèi)已經(jīng)被人翻動過，摸到廚房里想查看一下。只要她一開燈，陳詩春便會被發(fā)現(xiàn)，情急之中，他揚起手中的鋼管，猛地敲向老人的頭部，老人被擊倒在地。好一會沒動靜了，他便哆哆嗦嗦地打開燈，看見嬸婆一動不動躺在地上，他以為她昏過去待會兒會醒來的，便趕緊搜走了老人身上的1000多元現(xiàn)金和一枚金戒指及一對金耳環(huán)，匆匆逃離了現(xiàn)場。

“我根本沒想殺害嬸婆的，原本只是想去借她的錢應(yīng)急，她回家后，我也只是想將她打暈，沒想到我竟然打死了她！我不是人啊……”陳詩春打字速度很快，此時急于傾訴和尋求慰藉，更是說得滔滔不絕，“這些天我一個安穩(wěn)覺也沒睡過，心里悔恨不已，為什么我會從一個普通的人變成一個小偷，為什么我又要從一個小偷變成一個殺人犯！”

真情流露，他要“美眉”別上壞人的當

當時是22日凌晨3點，小吳一邊撫慰著陳詩春，一邊思忖著接下來的行動：我該怎么找借口問出他的所在呢？或者要求跟他見面？見面的理由是什么？現(xiàn)在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不利于警方行動。沒辦法，他只能先穩(wěn)住陳詩春，于是又敲起了鍵盤——

紫玫瑰：你別怪自己了，這是無心之過。不管別人怎么說你，我都會永遠站在你這邊。你有什么打算嗎？

春哥：其實我想去自首，可是一想到我父母，我又狠不下心，要是他們知道是我害死了嬸婆，他們怎么承受得了這種痛苦啊！

紫玫瑰：可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總有一天會被抓住的。

春哥：我想去外面躲幾年，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嗎？

小吳沒想到陳詩春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差點兒手足無措。

紫玫瑰：我不想離開父母啊。

春哥：我能理解你，我也舍不得離開親人……但我們只是去外面重新開始，以后掙到錢我們還會回來的。

紫玫瑰：那好，如果你對我是真心的，我就陪你浪跡天涯。

春哥：我的心天地可鑒！在如此落魄的時候，你還對我這么好，我真是三生有幸啊……我們見個面詳談吧。

小吳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很快，他們約好了上午9點在長樂市南山公園的獨立音樂亭里見。

小吳立即向領(lǐng)導匯報，并商定由女警小黎出面與陳詩春見面，他自己與其他專案民警則潛伏在見面地點附近。可是，他們一行人一直等到中午，也沒有見到陳詩春的人影。難道我的身份暴露了？小吳惴惴不安。在附近的一家網(wǎng)吧里，他看到了陳詩春在QQ上的留言：肖麗，對不起，我失約了。思前想后，我還是決定暫時不跟你見面，更不能真的帶你遠走高飛，我不想連累你，害你受苦。小吳稍稍松了口氣，回復(fù)說：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我不會怪你的。看完這句話后，請你馬上給我打個電話，好讓我知道你在哪里，好嗎？

接下來的一天，陳詩春音訊全無，小吳再次在QQ上見到他時，已是4月23日下午4點多了。問他為何不肯出來見面，他說：我真的不想連累你，不想讓你跟著我受苦，因為你是這么好的一個女孩子！

紫玫瑰：可我不在乎啊！我相信自己的感覺，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背井離鄉(xiāng)，那也是一種幸福……

春哥：我也想跟你在一起，讓你幸福。可是將來會發(fā)生什么事，生活有多艱難，我們誰也不知道。畢竟，逃亡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紫玫瑰：我現(xiàn)在很激動，你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別讓我失望啊。

春哥：你能確定你不是一時沖動嗎？

紫玫瑰：絕對不是，我想得很清楚了，我相信緣分！你告訴我你在哪家網(wǎng)吧，我馬上去找你好嗎？

至此，陳詩春終于招架不住“肖麗”的柔情攻勢：那好，你來鶴上的藍月亮網(wǎng)吧找我吧。

可以收網(wǎng)了！專案組的民警們迅速出動，只有小吳仍留在派出所里上網(wǎng)，負責牽制陳詩春，以便拖延時間。僅僅幾分鐘，民警們便來到了藍月亮網(wǎng)吧，陳詩春等到的不是那位善解人意、溫柔多情的“心緣紫玫瑰”，而是一群邊防武警。當他被銬上手銬帶到網(wǎng)吧門口時，這個癡情漢竟然還請求民警們再給他幾分鐘時間，讓他與“女朋友”見上一面。被拒絕后，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猛然跪倒在地，流著淚懇求道：求求你們，我一定會老實交代的。讓我和這位還沒見過面的女朋友說句話吧，她對我太好了，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不能不對她講信用啊！不準見面就讓我在網(wǎng)上和她告?zhèn)€別也好……

民警們不忍將實情告訴他，就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很快，小吳的QQ收到了來自陳詩春的話：“肖麗，對不起！你不用再找我了，我已經(jīng)被抓了。或許，這是上天的安排，讓我在逃亡時認識了善良而善解人意的你，使我懂得了世界上還有這么美好的真情，又讓我們即將見面時被拆散，這是老天要我明白自己是個有罪之人，根本不配擁有像你這么好的女孩。你這么單純，又這么善良，一定要小心別被壞人騙了……”